江油關散記 作者杜振躍

沮渠元熙

一腳走出江油，一腳便踏進了深山。帶著一本《三國志》和一本《蜀漢史迹論考集》去尋訪著名的三國遺迹江油關。

江油關並非在江油境內，而是在平武境內的南壩。汽車從綿陽出發，往西北方向走，出了江油市境，前頭還有百把裏路要走呢。

這是成都、綿陽通往"人間仙境"九寨溝、黃龍寺的公路，它緊傍涪江，蜿蜒北上。一路上，野山大嶺山山相連，峰峰相向，危崖巨石犬牙交錯，雄鋒利刃。它們不成序列不成陣勢，挾涪江轟轟隆隆的怒吼層層疊疊地向我們撲來。未到南壩，古代雄關的壯闊沈雄之勢早早地就感覺到了。

車到南壩已是晌午時分。雖不逢場，但這個約摸五六千人的山間小鎮仍顯得熱鬧。早就聽說，這裏的蕎涼粉麻辣香鮮，酸菜雜面清香可口，烘油千層餅熱絡酥脆。無論是當地店家攤主還是過往山民，都顯得淳樸豪爽，古道熱腸。小鎮的一切，都讓人明顯地感到一種古風透出。

作爲古代軍事要塞的江油關更有懾人之處。

像多數山區集鎮一樣，南壩處在山坳底部。這裏位於古陰平道中部，四面高山峻嶺雄峙，形成了一個山間小盆地。中間涪江奔騰而過，擠出的一線之地，既爲南來北往提供了交通，又造成了刀砍斧削的深深峽谷。三國時，諸葛亮就在這裏屯駐重慶，扼涪江天險爲關。江油關西北有鐵龍關，從江油關沿陰平道北上，左擔山上有杲陽關；再往北，經唐家河保護區便抵達"高出雲表"的摩天嶺，那裏有雄視川甘兩省的北雄關；從江油關順涪江峽谷南下，有雙峰壁立的石門關。由此到江油古縣城武都之後，便出深山而入平地，綿州、成都已無險可守了。因此，有人說江油關是"以諸關爲屏障的關中之關"。事實上，三國時蜀漢政權的存亡，某種程度上可以說系于江油一關。諸葛亮的過人之處，也體現在他對江油關的重視上。有資料介紹，那時不但江油關深溝高壘，戒備森嚴，還在摩天嶺下的無人地帶設了上屯、中屯和下屯，分別駐兵，以爲前哨。然而，諸葛亮"星落五丈原"之後，由於這裏無出川大道，每次伐魏均取道劍門關，蔣琬、費禕、薑維等諸葛亮的繼承者均認爲這裏遠離前線，未給予足夠的重視，因此防務漸漸鬆弛，不但上、中、下屯被撤，江油關本身也形同虛設。西元263年5月，魏主曹奐下詔伐蜀，薑維所率蜀軍主力戰場失利，退守劍閣，兩軍膠著於劍門關內外。因遠離後方，糧草匱乏，魏軍主帥鍾會正當"議欲撤還"之時，安西將軍鄧艾"從陰平由邪徑經漢德陽亭趣涪，出劍閣西百里，去成都之百餘裏，奇兵沖其腹心"的建議被採納，於是當年"冬十月，艾自陰平道行無人之地七百餘裏，鑿山開道，造作橋閣。山高穀深，至爲艱險，又糧運將匱，頻于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蜀守將邈降。"（見陳壽《三國志》卷二十八）此後，鄧艾一路如入無人之境，迅速攻佔成都，蜀主劉禪被迫投降。這段故事，羅貫中《三國演義》之一百一十七回也有十分生動的描述。

江油關遺址在南壩後街。從這裏登高看牛心、鳳翅兩山對峙，臥虎、九嶺群峰環繞，遠眺撕山裂谷奪路而去咆哮千古的涪江，遠眺雲霧之中隱隱約約的陰平古道，遠眺已經逝去的歲月裏江油關沿江岸擺開的向北虎視眈眈的重重堡壘，總會勾起許多感概。試想，如果當年上、中、下屯不撤，如果江油關嚴加警戒，如果劉禪能遣一上將守關，如果當時江油關守將馬邈對蜀漢政權忠心不二，閉關死守……如果與江油關有關的這許多"如果"兌現其一，也許三國的歷史將會改定。在江油關看蜀漢之存亡，可見歷史之風雲變幻莫測！

鄧艾偷襲江油關一舉成功，使陰平古道曆爲兵家所用，江油關一次次地燃起戰火。五代時，後唐莊宗遺石敬塘攻西川，唐軍主力鋒指劍門，以輕兵循鄧艾舊蹤取江油關，由於西川節度使孟知祥派兵守住天險，使石敬塘無功而返。明時朱元璋派大將傅友德伐蜀，龍州宣撫司薜文勝降于陰平道上，使傅友德在江油關不戰而勝，長驅直入綿州，旋即攻入成都。現代史上，胡宗南曾假陰平捷經進襲紅軍；解放軍也曾沿胡宗南行軍路線進軍四川。

麈兵激戰的故人故事，使江油關名聞遐邇。名人去去來來的腳蹤，墨客騷人的題誦，鄉人代代相傳的傳說，使江油關更覆上一層神秘奇異的色彩。唐時，尚在青蓮故鄉的李白曾與江油縣尉互相邀約來遊，爲紀念此行，宋人在牛心山側建了"太白台"，存有北宋四大書法家之一的米芾手書《李白贈江油縣尉詩》詩碑一通。詩碑同時，太白台側又建了"玉虛觀"，觀中存有中國畫聖吳道子手繪《真武祖師像碑》、《呂純陽像碑》和米芾手書的《真武靈應真君碑》、趙佶手書的《禦筆手詔碑》等唐宋名人珍迹10餘。據傳，這些金石藝術瑰寶，不少還被報恩寺等文博單位收藏著。


江油關的牛心山，唐時還傳說是李唐王朝的祖墓地。武則天稱帝後曾派親兄武元慶來此任龍州刺史，鑿斷山上龍脈。此說雖不可當真，但武元慶剌龍州確有其事，至今尚有墓地可尋。爲占龍穴寶地，四川軍閥劉湘也將其母葬在這裏。

江油關最膾炙人口的要數李夫人的故事。鄧艾兵臨江油關下之前，馬意欲投降，其妻李氏曾苦苦勸誡。馬邈投降後，她憤而自沈涪江以殉蜀（一說自縊而死）。鄧艾敬其賢，將她厚葬於關內。據估計，她的墓就在南壩街後的葛麻岩。後來人們敬仰其忠其義，在江油關著名景觀"玉虛三泉"之一的叮口當泉邊立碑紀念，上楷書"漢守將馬邈忠義妻李氏故里"十二個大字。後來，過路的腳夫們以爲碑文在贊許馬邈"忠義"，便用打杵子戳而泄憤。久而久之，那碑上的"忠"字已經模糊不清了。

登臨情不極，蕭散趣無窮。江油關雄奇峻美的自然風光與爲數衆多的人文景觀集於一處，相得益彰。它讓人神思繾綣更讓人蕩氣回腸。雖是蜻蜓點水式的匆匆一瞥，我們的收穫也大大超過了事先的期望。因此，我要告訴我所有的朋友：到王朗，到九寨溝別忘了順訪江油關。

本文轉自：http://hi.baidu.com/%E6%9D%9C%E6 ... 00ddc838db49a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