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閱讀哲學〉── Corey Mohler

那塔拉和易

新手如何閱讀哲學

以下全文譯自 Corey Mohler 所寫〈如何閱讀哲學〉一文，除做校對與補充希望使更多人能夠更容易的踏入哲學領域，更希望閱讀者可以至 Patreon 支持原作者。

長頸鹿拓撲學：https://www.facebook.com/GiraffeTopology

每隔一陣子，有些讀了漫畫的人會email我，想知道要如何從學院外入門哲學。我應該要是這方面的專家，因為我在大學時從未上過任何一堂哲學課，而顯然地，我擁有的哲學知識最少來說也能使我足以創作哲學主題的網路漫畫。但回應這種信總是讓我有點擔心，好像我會給出糟糕的建議一樣，因為人們常問的是對於特定哲學家的入門書。雖然我通常知道哪本書對於給定的哲學家是最好入門的，但叫人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直接去讀像《非此即彼》或禁忌的《存在與時間》這樣的東西還是很怪。所以這則部落格文章是我對於如果你有空閒時間的話要如何在學院外學習哲學的正式解說。

第一，當你在讀哲學文本時有一點要銘記在心，而這似乎是新讀者最缺乏的：寬容原則。它要求你以最強、最說服人的讀法閱讀一段文本，無論你同不同意其內容。這對於閱讀哲學文本十分重要，因為有許多文本會挑戰你的理想。有些人甚至說這是閱讀哲學的整個重點，所以如果你沒有實施寬容原則，就等於完全沒在閱讀哲學。所以說，我恨死寬容原則了。它最糟了。不是因為它不好，而是它悲慘地流為花言巧語。大家都普遍的覺得這個原則很讚。但沒人覺得自己應該更加遵從這個原則，儘管他們把自己不同意的一切都扎成稻草人。如果你給Glenn Beck（譯註：一個美國保守主義者）看維基百科上的寬容原則條目，他八成會說：「很讚啊，我同意！自由主義者應該要對保守主義者的論證更加寬容。而我則對他們的論證十分寬容－但那些論證真的很爛。」在這個意義下這和鄧寧－克魯格效應（譯註：https://zh.wikipedia.org/zh-tw/%E9%84%A7%E5%AF%A7-%E5%85%8B%E9%AD%AF%E6%A0%BC%E6%95%88%E6%87%89）十分相似；以一個自證的角度來說，好像沒人覺得這也適用於他們。

所以我要提出一個新的原則：科學原則。當你第一次閱讀一段哲學文本時，你不應該將他讀成最強的論證，而是要當作你在讀一段科學文本。理由很簡單：科學文本被視為事實。哲學文本總是被假定為可質疑的。當你第一次讀到牛頓定理說一個運動著的物在受到外力前會持續運動時，你不會說：「狗屁一通，我上禮拜才朝我堂哥麥克砸了一個派，結果它在砸到他之前就自己掉下來了。」顯然地，雖然科學理論可以被推翻，人們依然假設它們是對的，所以他們會開始試圖理解理論。然而，當孔恩說科學，像演化論，不朝特定的方向進步著，許多人對此的第一反應是像：「狗屁不通，科學顯然朝向真理進步著。」接著便花大把時間試圖說孔恩有多錯。現在，孔恩的宣稱顯然地比牛頓的還更加有爭議，而事實上有許多哲學家不同意他，但讀他的書的重點不一定得在於變成一個孔恩主義者，而是要理解他。這不代表你之後不能批評他，但比起反駁他更重要的是先理解他的想法，你也不用太煩惱反駁他的事。事實上，比起試圖自己想一個批評，讀其他哲學家的批評通常會有更多收穫。

脈絡為王。

試圖進入哲學的另一個門檻是幾乎所有的文本都是在回應某個人。如果你缺乏他們回應的對象或他們工作時的整個哲學環境的脈絡的話，要理解他們的意思或為甚麼他們要想這些事情將會很困難。沒有讀過霍布斯，很難理解盧梭；沒有讀過羅爾斯，很難理解Nozick；沒有讀過康德，很難理解...這個嘛，康德之後的所有人。許多的思想家都深深地互相影響著，以至於很容易完全迷失。更甚，許多主要的哲學作品都是為了其他哲學家而寫的，以說服那些同僚以激進的新點子。像《純粹理性批判》這樣的東西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不容易閱讀的。作為初學者，幾乎不值得那麼大的心力，但因為你不知道，所以你有可能就栽進去而倍感挫折。閱讀二手資料是更好的運用時間的方式，反正通常都能使你更加了解他們的作品。

甚至即使一部哲學著作並非要回應一個特定的人，它也會常使用專有名詞。最好學會以下這些詞的（在哲學中的）定義：先驗、後驗、義務論、結果主義、效益主義、經驗主義、主觀、客觀、知識論、本體論、形上學、美學、後設倫理、分析/綜合。

下方我列出了許多主要的哲學著作，從那些需要大量脈絡才能理解的到幾乎不需要的都有。另外，我加上了這些文本對新手可能有多難、你該事先熟悉哪些其他哲學家和簡略的概述的註解。這個清單，當然地，很不完整，歡迎額外的建議。

幾乎沒有或沒有脈絡要求的作品：

《第一哲學沉思集》，勒內．笛卡兒。
難度：簡單
對當代哲學（當中有許多都是對此的回應）的方法論懷疑的提出。
一般來說你只需要讀第一和第二沉思，而不用管他證明上帝存在的部分。
這整個東西大概30頁左右，也因此不怎麼嚇人。

《存在主義是人道主義》，讓－保羅．沙特。
難度：簡單
沙特對存在主義的大略介紹應該是所有存在主義文本中最直接的了。它是演講的記錄，所以本來就是要面向公眾的，使它成為閱讀存在主義的理想起點。（相反地，《存在與虛無》很長且假定讀者了解一些康德、笛卡兒、海德格、黑格爾和胡塞爾）沙特、波娃和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說也能作為替代品閱讀。

《人類理解研究》，大衛．休謨。
難度：中等
相當強力且具影響力的懷疑論著作，休謨提出了是/應鴻溝和歸納問題。休謨是個特別優秀的作家和清晰的思想家。

《對話錄》，柏拉圖。
難度：簡單
《對話錄》大多都能獨立閱讀。〈斐多篇〉跟〈高爾吉亞篇〉大概會是好的起點。

《沉思錄》，馬可．奧里略。
難度：簡單
馬可．奧里略的個人日誌和對哲學的沉思。這可以做為斯多葛主義的入門。雖然奧里略受的教育是基於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但這個文本可獨立閱讀，雖然有時候可能會有點迂迴和重複。這是本適合一次讀一點的書，因為它是日誌的形式（相對於一整本書都圍繞著一個大論證）。

《哲學問題》，伯特蘭．羅素。
難度：簡單
羅素的文本已經試圖將最傑出的思想家介紹給外行人了，所以這是個好起點。

《規訓與懲罰》，米歇爾．傅柯。
難度：困難
傅柯的主要作品，講述歐洲歷史中社會的權力改變。傅柯的散文非常難理解，而且他有許多特定的語用（許多是他自己發明的）。有些人甚至指控他故意寫得含糊。

需要先備知識的作品：

《道德系譜學》，弗雷特里希．尼采。
難度：困難
要先讀誰：康德、尼采的二手資料
尼采大致上是在康德和其他啟蒙思想家的背景下工作的，但我想這應該是尼采最不需要脈絡的一本書了。尼采經常被錯誤詮釋，尤其是被新手，所以先去看些摘要來知道要在文本中讀些什麼，也去看看專家怎麼看他的。

《經驗主義的兩個教條》，威拉德．馮．奧曼．奎茵。
難度：中等
要先讀誰：康德、維根斯坦
奎茵假定了過去知識論的概念的某些相似性，像是康德和邏輯實證主義。奎茵試圖去除分析和綜合知識間有明確分隔和所有知識都是可還原的的想法。如果你還不清楚「分析/綜合分隔」的意思，你大概還不該讀這本書。

《純粹理性批判》，伊曼奴爾．康德。
難度：非常難
要先讀誰：休謨
哲學界最重要且最具影響力的作品之一，很大地是要回應休謨的懷疑主義。比起花上一年嘗試硬嗑這本書，做為一個業餘者或許從摘要開始會比較好。大多數其他哲學家都深受康德影響，所以你需要對他的形上學、知識論和倫理學有基本的理解。但你能從其他地方得到這些知識，就能避免直接閱讀康德。

《哲學研究》，路德維希．維根斯坦。
難度：困難
要先讀誰：實證主義者們、早期維根斯坦
如果你對語言哲學有興趣，這本和《邏輯哲學論》都能獨立地閱讀，但需要投入大量心力和參考二手資料。

《科學革命的結構》，湯瑪士．孔恩。
難度：中等
要先讀誰：波普、實證主義者們
可以做為科學哲學的切入點，只要你已經大略讀過實證主義（雖然我覺得已經沒有人要讀卡爾納普了）。

《非此即彼》，索倫．齊克果。
難度：中等
要先讀誰：黑格爾
齊克果大致上是在黑格爾思想的背景下工作的，而《非此即彼》是齊克果的作品中對我來說最容易的。他詮釋起來可以相當困難，即使對專家也是，所以先讀過二手資料會相當有用。

《存在與時間》，馬丁．海德格。
難度：困難
要先讀誰：康德、黑格爾
海德格是那種覺得在他之前的所有人都駭人地偏題了的哲學家。理論上來說，海德格可獨立閱讀，因為他經常從頭開始，但他受黑格爾、康德和齊克果影響甚深，而且他的作品，再說一次，又長又難。除非你對他非常有興趣，不然去讀個概論就好。如果你還是想讀，你應該聽Hubert Dreyfus的演講（下方有連結）。

《精神現象學》，GWF．黑格爾。
難度：黑格爾
要先讀誰：康德
不要。驚人地長且令人困惑。我在下方附上了很好的黑格爾的演說，你可以聽那個。你也可以直接讀他演講的記錄，他在其中試圖讓自己變得可理解。

線上哲學資源

廣泛的哲學資源：

史丹佛哲學百科（https://plato.stanford.edu/）
當我想更加了解我在讀的東西或大略概覽我不熟悉的東西時的資料第一選擇。它是由專業的哲學家們撰寫的，其品質與深度都完勝維基百科。

部分檢視的生活播客（https://partiallyexaminedlife.com/）
部分檢視的生活的作者們想要你把他們的播客當成讀書會，透過自己閱讀材料然後把他們的播客當成討論會。然而，他們試圖在假設你沒讀過他們在討論的書且不知道任何的哲學的狀況下討論。所以你也可以以我平常使用的方式使用它－稍微了解某個你不熟悉的人並看看你有沒有興趣更深地鑽研這個主題或思想家。

無縫的哲學歷史（https://historyofphilosophy.net/）
有著講述整個西方哲學歷史的宏大野心的哲學播客。每一集都蠻短的（大約15-20分鐘）而且容易理解。雖然到目前為止它們有超過200集，但因為它們沒有跳過任何人，因此到寫這篇時還離現代思想家頗遠（它們大概到西元1250左右）。我不確定有沒有方法能更容易地基礎地理解古代思想家。（譯註：截至2020/5/2時有約500集，它們後來加進了印度和非洲哲學，所以西方哲學史還在15世紀。）

哲學老兄（https://www.philosophybro.com/）
哲學老兄以幽默、兄弟般的口吻概述哲學家。雖然聽起來很蠢，他卻驚人地充滿資訊且有趣。如果你想對你不熟悉的哲學家有個快速的概覽，但史丹佛哲學百科對你來說太長又太枯燥，這或許是個好地方。他每個禮拜也會回答讀者各式各樣的哲學問題。

/r/askphilosophy reddit子版（https://www.reddit.com/r/askphilosophy/）
如果你對你讀的東西有很特定的問題，從詳述一個哲學家所有思想的廣大資料中尋找細節可能會略嫌無趣。幸運地，有許多畢業生和專家等著要回答那個問題。記住，閱讀哲學相當容易出錯，但你總是能從比你擁有更多知識的人那裡學習。

大學教授的免費線上課程：
網路上有大量免費的線上課程。我總是在處理新的思想家前先試圖聽這些課程以有對他們有大略的理解。像哲學作品一樣，把這些講者當成科學家；不要假設你比他們聰明（因為你大概沒有）。理解材料是他們的工作，而你只是第一次碰到它們。這些是我的最愛們：

完整課程（大約30小時的內容）：

約翰．希爾勒在柏克萊的心靈哲學課程（https://www.youtube.com/playlist?list=PL2232B0FF841425B9）
約翰．希爾勒是世界知名的哲學家，最著名於他的「中文房間」思想實驗。此處，他給出了他對心靈哲學的想法、一些它的歷史與和當代思想家的想法對比（雖然他蠻輕視不是自己的任何人的）。如果你是那種大略知道中文房間而覺得它是「狗屁一通」的人，我推薦你聽聽約翰．希爾勒的完整說明。似乎有許多人對約翰．希爾勒相信的事物（和為何相信）有嚴重的誤解。

約翰．希爾勒在柏克萊的語言哲學課程（https://www.youtube.com/playlist?list=PL8C19A595E537E3C9）
約翰．希爾勒給出他對語言、意向性和思想的想法。他也涵蓋了許多其他的語言哲學家，像是懷特海和維根斯坦。

Hubert Dreyfus的海德格課程（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aIWz_87Kz0）
Dreyfus是世界上最受尊崇的海德格詮釋者之一，而你可以免費得到他的全套海德格課程。他讓它變得容易理解－至少比起你能讓海德格。我相當推薦在你試圖自己理解海德格前聽它，因為它大概會幫助你不誤解他。

Hubert Dreyfus的電影與文學中的存在主義課程（齊克果、一些尼采、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卡拉馬助夫兄弟們》）（https://archive.org/details/Phil_7_Existentialism_in_Literature_and_Film）
Dreyfus對像是齊克果、尼采和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一系列獨特見解。我尤其推薦他對《卡拉馬助夫兄弟們》的分析，如果你有讀過的話（它是有史以來最棒的小說，所以你反正都應該讀它）。

David Rathbone的黑格爾課程（http://criticalidealism.net.au/mscphegelcourse/hegelpage.html）（譯註：已失效）
談論許多黑格爾的思想，像是歷史唯心論、自我的概念、時間和崇高。黑格爾是一個相當具挑戰性的思想家，所以在試圖掌握他之前先聽這個並閱讀史丹佛哲學百科。

大約一個小時的關於單一思想家的短講：

Rick Roderick，圍城下的自我課程系列（https://www.youtube.com/playlist?list=PLA34681B9BE88F5AA）
Rick Roderick最棒了。如果你只打算聽一個系列的課程，聽這個。他涵蓋了海德格、沙特、馬爾庫塞、哈伯瑪斯、傅柯、德希達和布希亞。每一集都約半小時長。

Rick Roderick，哲學與人類價值系列（https://www.youtube.com/playlist?list=PL6676C3E8A487FEE6）
Roderick的另一個系列涵蓋了蘇格拉底、伊比鳩魯、斯多葛主義、希臘懷疑主義、康德、約翰．史都華．彌爾、黑格爾、尼采、齊克果和後現代主義者。

Gregory Sadler的Youtube頻道（https://www.youtube.com/user/gbisadler）
Gregory Sadler有廣泛的對許多存在主義者、希臘思想家、黑格爾和其他的簡介課程。

整個Youtube（https://www.youtube.com/results?search_query=philosophy+lectures）
Youtube或許是歷史上擁有最多哲學內容的單一平台。我的流程通常始於Youtube，然後史丹佛哲學百科，然後播客，然後讀一手資料。

做為總結，別當個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一切的笨蛋，不然你就會注定當個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一切的笨蛋。

永久連結（http://existentialcomics.com/blog/1/How_to_study_philosophy_as_an_amateur）

發布日期：02-12-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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