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碼
 註冊
搜索
查看: 3106|回覆: 16

[詞] 玄惑

[複製鏈接]

百姓

威望0
聖眷10
銀兩19

17

主題

174

回帖

196

積分

身份
旗籍
配偶
發表於 2008-12-5 20:22:27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笑語執卿素手,海角天涯相候。
  逐憶墜前塵,夢醒撫額眉皺。
  春透,春透,是否故人依舊?
                 如夢令 玄惑


-------------------------我是分隔線----------------------------------


我決定,把這篇貼上來了:)
這闕詞就是為了這篇而存在的XD
但其實我還沒寫完倒是真的囧
說不定貼一貼就會有靈感來了呢(毆)

總之希望大家會喜歡,
雖然裡頭充斥著許多其實根本與史實不符的事情囧
不過還是請大家跟我一起進入九黎的世界吧(毆)


[ 本帖最後由 尹晚涼 於 2009-3-9 23:44 編輯 ]

醉過方知酒濃。
總要等到了清醒時候,
才明瞭那烈得令人無法承受的名喚愁。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百姓

威望0
聖眷10
銀兩19

17

主題

174

回帖

196

積分

身份
旗籍
配偶
 樓主| 發表於 2008-12-5 20:24:00 |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沉重慌亂的腳步窸窣過茂密的樹林,冶艷的鮮紅隨著腳印滴落碧綠草地,沾滿朱殷血跡的大掌不時撥開長及腰際的樹叢,點點陽光透過翠葉掩映落在一張屬於男人的清磊面容上,縱然疲累狼狽不堪,那雙深沉的黑眸依舊冷厲地令人無法忽視。

  男人大口大口地呼吸,彷彿周圍的空氣已經稀薄地幾乎要讓他窒息,黝黑的掌緊緊揪著胸前破碎的布料,卻無法阻擋汨汨流出的殷紅,頎長的身子似乎快支撐不住而搖搖欲墜,但腳下的步伐卻沒有停留過。

  察覺到自己的意識已經逐漸遲緩模糊,男人明白他必須找個地方稍作歇息,卻又擔心會不會有尾隨在後的追兵會循著血跡追尋跟來。

  正當思索之際,突地,一陣清澈的流水聲傳入耳中,像是在他腦中注入活泉般,漸漸遠離的意識又重新凝聚,男人當下改變奔跑的方向,憑著堅強的意志強拖著幾乎要負荷不了的身體,往那唯一的一條活路奔去。

  他知道自己必須先找個地方處理傷口。

  奔走了一小段路程,聽著越來越清晰的水聲,男人的步伐越發迅速且堅定,勉強抬起手撥開阻擋面前的灌木叢,他幾乎是以撲倒的方式跪坐在柔軟的草地上,支撐著上半身的雙手能感覺到冰涼的液體自指間流洩而過,他的唇角才勾起了略為寬心的苦笑。

  然而幾乎在同時,溪流中間傳來女人的驚呼,他錯愕地抬起頭,在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間不敢置信地瞪圓了黑瞳。

  背對他的女人留著一頭烏黑如瀑的長髮,柔軟的青絲在水面下飄散成漂亮的半圓,白皙的肩頭在交織的髮中隱約可見,清澈的流水也遮掩不住其下的曼妙曲線,她半側過白淨的瓜子臉蛋,惡狠狠地瞪著這個無禮的不速之客。

  男人呆怔著看著她,久久移不開視線。

  女人的雙瞳,有如血一般鮮豔殷紅。

  見他沒有迴避視線的意思,女人白皙的臉龐泛起了不知道是羞赧還是惱怒的緋紅,她抬起皓腕拔下了拇指般大的耳飾,想也沒有多想地就朝男人的俊臉上砸去,「放肆!」

  虧他還長得一付人模人樣,竟然連非禮勿視這道理都不懂。

  男人眨了眨黑眸,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閃躲或是阻擋,就這樣「咚」的一聲被那紅色石頭製成的耳飾扔住了眉心,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已經撐到極限,他眼前一黑發出一聲悶哼後,便伏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女人驚訝了半晌闔不上嘴,半游半走地來到岸邊,撈來了自己的衣裳穿上後,百般好奇地挨近了男人,像是在觀賞奇異動物般左探探右瞧瞧。

  確定男人的確昏死過去後,她好笑地蹙起秀眉搔了搔髮,「怪了,是我扔的太大力了麼?」知道自己的力量異於常人,她剛才已經收斂很多了呀。

  於是她再湊近仔細打量,發現男人有著極為出色的五官,剛毅的臉部線條,黝黑的皮膚,清磊的劍眉,像是雕刻過般的鼻樑,性感卻略薄的唇,以及那身破爛又染滿血跡的黑色勁衣,她可以完全確定,男人是個不屬於這個地方的生面孔。

  「哎呀,不是吧?」女人聳了聳肩,動作笨拙地將長髮綰上用木簪固定,彎下腰拾起方才拿來扔人的凶器,皺起小臉再看了一次男人昏睡的俊顏,「真是難得,竟然有外地人能走進這裡。」

  她對於自己方才的衝動有些愧疚,再看了看男人身下淌流成泊的血漬,她嘆了口氣,而後勾起莫可奈何的笑容。

  「遇上我,應該算是你的運氣好吧。」


醉過方知酒濃。
總要等到了清醒時候,
才明瞭那烈得令人無法承受的名喚愁。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百姓

威望0
聖眷10
銀兩19

17

主題

174

回帖

196

積分

身份
旗籍
配偶
 樓主| 發表於 2008-12-9 22:07:0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躺在木板床上的男子發出低沉的一陣呻吟而後悠悠轉醒,他單臂撐著自己的上半身,另一手的長指不斷地搓揉著尚未能完全張開的惺忪雙眼,待他能適應光線之時,第一個看到的便是自己光裸的胸膛以及纏繞其上的白色布條。

  男人納悶地環顧四週,發現自己所在之處是一間不大的房間,溫暖的陽光透過唯一的窗子射入了斗室內,眼前只有基本簡單的擺設,一組桌椅,一張床,以及一扇不知道通往哪裡的門。

  「看來,我還真是命大……」男人自嘲地揚了揚唇角,卻感到有些口乾舌噪,逕自翻身下床來到桌邊想倒杯茶,卻發現桌上的茶壺內半滴水也沒有。

  突地,木門唧嘎的一聲被打開,常年訓練下來的警覺令他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專注的目光直勾勾地瞪著木門,等待其後來者的身影。

  來者是個女人。

  那是個年紀很輕的妙齡女子,她留著齊眉的瀏海,除了隱約可見的耳飾外沒有其他裝飾品,就連最基本的髮簪也無,任由一頭及腰的烏黑青絲披散肩頭,襯得膚色更加白皙透明。女人有一張見過後便難以忘懷的美顏,細彎的柳眉,直挺的鼻樑,豐潤的紅唇,以及那一對彷彿烈火般能將人焚滅的赤瞳。

  他認出了她,她是他昏迷前接觸過的最後一個人,那個他曾經誤以為是山中精靈的女人。

  「哎呀,你終於醒啦?」女子鈴鐺般清脆的聲音響起,俏皮的嘴角微微上揚。

  「是,多謝姑娘相救。」他微微欠身鞠躬,表達自己的謝意。

  「什麼姑娘不姑娘的?我們這兒沒天朝那種規矩。我叫玄惑,你呢?」自稱玄惑的女人笑得更開懷,像是會讀心似的,她將腰間的水袋解下遞給他,「還是先喝點水吧,你已經睡了三天了。」

  男人接過後低聲道謝,飲了幾口水後將水袋還給她,「景燮。」

  「你怎麼會逃到這裡來?」玄惑大方地拉過椅子坐下,手掌托著自己的兩頰,一付正要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開始閒話家常般的自在。

  「我被仇人追殺。」他坐在她的對面,似乎不願對這件事情多做說明,「這裡是哪裡?」

  玄惑聳了聳肩,順行他意的轉移兩人的話題,「九黎城。」

  「九黎?」景燮微微吃驚,眸中悄悄瀰漫著警戒,卻依舊平靜。

  傳聞南方的人擅用巫蠱之術,眼前的女孩雖然看起來天真爛漫,但他也不能因此而大意。

  「哪,我知道你們天朝人向來不喜歡我們,但我要是真的想對你做什麼,你也許已經沒辦法坐在這裡跟我講話了。」玄惑略為不悅地瞇起了細眸,紅色的瞳子直勾勾地盯著他。

  「對不住。」他訝異地眨了眨眼,眼前的女人像是能看穿自己的心思般,而他竟然發現自己已經逐漸對女人鬆緩了戒心。

  城府深沉的人是不可能擁有那樣清淨如寶石般的瞳子。

  她像是不甚在乎地挑了挑眉,「算了,習慣就好了。」反正他們天朝人幾乎都是一個樣兒。

  「妳能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麼?」

  玄惑百般無聊地把玩著自己的髮絲,「你問呀!」

  他深沉的墨眸認真專注地瞅望著她,「妳是不是能看透別人的心思?」

  「我沒有那種能力。」玄惑眨了眨眼,而後像是意會到什麼般漾開了笑容,「不過,告訴你也無妨,當一個人心念流轉的時候,周圍的氣也會跟著變化,而這個地方的天然結界很容易同那些變化產生共鳴,所以我才會察覺。」

  景燮不可思議地望著她,聽她談述著從未聽聞的論調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彷彿從一個世界踏入了另一個未知的領域。

  不過……

  「妳剛才說的天然結界是什麼?」

  「這個是祖先流傳下來的說法,我也說不清楚哪。」玄惑狀似困擾地搔了搔髮,而後又對景燮露出了俏皮的笑容,「對了,有個人交代我,等你醒來之後務必要帶你到她那裡去一趟。」

  「什麼樣的人?」景燮蹙了蹙眉問道。

  他能相信玄惑,並不代表他能相信其他的人。

  「別擔心,去了就知道了。」玄惑安撫似的拍了拍他光裸的肩膀,而後又漾開笑容問道,「怎麼樣,要不要去?」

  他知道為了安全起見,自己應該要拒絕的,但是看著她天真開朗的笑容,便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相信。

  「我去。」

醉過方知酒濃。
總要等到了清醒時候,
才明瞭那烈得令人無法承受的名喚愁。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百姓

威望0
聖眷10
銀兩19

17

主題

174

回帖

196

積分

身份
旗籍
配偶
 樓主| 發表於 2008-12-16 23:12:26 | 顯示全部樓層


  在玄惑領著他走出小屋之後,景燮才發現那幢木屋是架建在不知何處的重山峻嶺裡頭,眼前所及都是一大片茂密綠濃的森林,令人無從分出東西南北,只見玄惑的嬌小身影不斷在樹叢中穿梭,像個識途的老馬般敏捷且肯定,完全不擔心會在這迷宮似的地方走失。

  而令他更訝異的卻是玄惑的穿著。起初他並沒有很注意她的衣著,是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猛然驚覺,玄惑穿著的竟然是一件純白及膝棉短衣,腰際只繫著樣式簡單大方的褐色腰帶,白皙勻稱的小腿就這樣暴露在外,甚至連鞋襪都沒穿,赤足行走泥地草地甚至是溪澗。

  他不禁勾起了淺淺的笑容。

  和以往他所見過的女人完全不同的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怎麼著?覺得累了嗎?」看見他停下了腳步,玄惑好奇地偏過頭問道。

  「不,只是有點疑惑。」景燮笑了笑,大掌撫上了自己的胸口,輕輕一壓似乎還摸得出纏繞在上面的布條,「真是不敢相信在受了那樣的傷之後的三天,我就能像往常一樣行走。」他知道那次受的傷可是不輕,即使是他,免不了也得躺在床上休養個七天十天。

  「哎呀。」玄惑咯咯地笑了起來,「你一定沒有拆開來看過傷口吧?」

  景燮搖了搖頭,納悶地問道,「我應該這樣做麼?」

  「你的傷口早就已經好了!」

  傷口……好了?

  「怎麼可能?」他錯愕地瞪圓了眼,手掌試探性地重重一壓,卻發現自己真的感覺不到一絲痛楚,「妳、妳用了什麼方法麼?」

  「不是我,是鎖瀾。」玄惑笑了,笑容中帶點與有榮焉的驕傲。

  景燮在口中反覆念著這個名字,確定自己不曾聽聞,「那麼她是……」

  「她呀……」玄惑偏頭想了想,竟然不知道該把鎖瀾定位在哪個地方好,於是擺了擺手像是想把這個話題給揮散,「哎呀,別問那麼多,我們就快到了。說不定鎖瀾也在那裡,到時候你們就可以見面了哪!」

  玄惑說完,漾開個燦爛的笑容後便偏過頭繼續往前走。景燮雖然納悶,仍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直到兩人踏上了一條鋪滿著乳白色岩石的石板路,這條路看起來似乎不長,兩旁滿佈著的是樹林及灌木叢,枝上的鳥叫聲和蟬鳴聲吱吱喳喳地交錯著,讓這條隱匿在森林之中的路顯得不那麼森冷。

  他很好奇這是通往哪裡的道路,正要開口問玄惑,卻發現她背對著他,修長手指正在解開自己的腰帶。

  他不解地輕喚,「玄惑?」

  「等我一下。」玄惑清澈的聲音依舊,彷彿在一個男人面前寬衣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景燮不由得失聲輕笑,這果然像是她的個性,率直且任真,從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而他也理所當然地當個君子,轉過身去與她背對背。

  「那個人就住在這條路的末端,我們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她了。」

  過了半晌,聽見玄惑清脆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景燮才回過頭。

  然而當他看到了玄惑的裝扮,以及她那不甚自在的表情,不由得咧開了笑容。

  她已經將散亂的頭髮綰上,簡單地用一柄木簪固定住,雙耳下懸掛著的拇指般大的耳飾清楚可見,而她把原先挽起的衣襬放下之後,短衣旋即變成了及踝的長袍。

  「怎麼又換了身裝扮?」景燮笑著揶揄道,他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赫然發現她足上穿著不知道打那兒冒出來的靴子。

  「我也不想哪。」玄惑無奈地聳了聳肩,這樣的裝扮綁手綁腳地惹人厭到了極點,「上回她見著我時說了,要是再讓她看見我以這身模樣出現在她面前,便得重新住進神殿裡同她學習身為女子應有的禮儀。」

  而那個人向來說到做到,這種可怕得直令人打哆嗦的事情,她還是別拿自己逍遙自在的生活開玩笑。

  「這麼說來,這條路的盡頭是座神殿?」景燮抓住她的話反問道。

  玄惑一臉糟糕的表情,吐了吐舌頭暗自責罵自己竟然洩了底,「嗯……是神殿沒錯。」既然都說溜了嘴,她也就大方承認。

  景燮又繼續追問,雖然他明知道她是什麼也不會說,「那麼,她到底是什麼人?」

  「去了不就知道了?」玄惑回以一個謎樣的笑容,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掌,感覺到他沉穩有力的脈搏自掌心傳來,向來爽朗的她先是別過微紅的臉,而後跨開腳步沿著石板路往前走。

  景燮的唇邊勾起了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溫柔。

  在那瞬間他竟然有個念頭,但願他能一直握住她的,永遠都不放手。

醉過方知酒濃。
總要等到了清醒時候,
才明瞭那烈得令人無法承受的名喚愁。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百姓

威望0
聖眷10
銀兩19

17

主題

174

回帖

196

積分

身份
旗籍
配偶
 樓主| 發表於 2008-12-16 23:15:24 | 顯示全部樓層


  復行一段距離,這條路果然如景燮所預估沒有多少長度,兩人有默契地都不再開口說話,他直直地望著前方不遠處的神殿建築,不知道是心理作用抑或是其他,雖然這是通往未知的道路,但他總覺得越接近目的地他的心似乎也就越平靜。

  眼前矗立著兩座巨大的石柱,環繞的結繩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符咒,往前踏上了階梯便是滿佈苔蘚的青石路,兩旁聳立著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圓柱,石板路盡頭遍是神殿大門,這是座全由墨黑色玄武岩砌築而成的建物,在兩邊綠蔭的庇護之下,更襯得神殿的沉斂、莊敬且肅穆。

  兩人方踏入大門,便看到一個身影佇立在前院的大樹下。那是個面容恬靜淡漠的女子,年紀約略比玄惑大上一些,長髮挽了個樣式簡單的髻,前額掛著似乎是象徵身份的水晶飾品,眉眼間蒙著白色布條,瘦弱的身軀包裹在一襲和玄惑相仿的白色長袍中,清靈的氣質彷彿超然於塵世之外。

  她像是聽見了兩人的腳步聲,敏銳地將臉側向他們所在的方向,用低柔婉轉的聲音問道:「是玄惑麼?」

  「是,我把人帶來了。」玄惑笑了笑,執起他的衣袖將他拉至女人的面前。

  女人露出淺淺的笑容,微微欠身,「你好,景公子,我是西陵黃泉。」

  「妳怎麼……」素未見面的女人竟然會知道他的名字,這讓景燮著實大吃了一驚。

  玄惑沒好氣地翻個大白眼,睞了睞他笑道,「幹嘛大驚小怪哪?」黃泉身為巫覡,又是掌理神殿的聖女,自然有某些特殊能力。

  他露出無奈的笑容,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抱歉,西陵姑娘,是我少見多怪。」似乎,在這塊土地上的人事物都會出乎他意料之外。

  「公子喚我黃泉即可。」西陵黃泉淺淺頷首,頓著猶豫了一會兒後,才像下定決心般地緩緩開口,「這麼說或許有些唐突,但是公子的仇家仍然在九黎城內四處探聽,找到這兒來只是遲早的事情。」

  西陵黃泉口中的九黎城指的是下城,也就是位在山腳那個繁華熱鬧的城市。而他們所在的半山腰的這個九黎城一般來說被稱作上城。

  「妳都知道了?」驚奇的事情遇多了,便也不覺得驚奇了。

  西陵黃泉揚起溫暖的笑容,釋出最大的和善,想表達自己其實毫無惡意,「實不相瞞,我知道關於公子的所有事情。」

  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可以看到任何人的過去與未來,但日漸喪失的視力卻幾乎讓她無法看清現在,儘管這帶給她很多的不方便,卻也由不得她拒絕。

  「是麼?謝謝妳的忠告,我會儘早離開這裡。」他勾起了苦笑,憂慮從微蹙的眉間流洩而出。

  天朝向來和南蠻民族不相往來,如果讓他們發現他匿身在這裡,那麼九黎城或許會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慘遭血洗的命運。

  「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西陵黃泉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自語調中窺探他的心思,於是用低柔的聲音安慰道,「不急,要尋到上城這裡來還有一段時間,公子可以慢慢想下一步要怎麼走。」

  「你們究竟在打什麼啞謎?」被晾在一旁許久的玄惑終於抓到了間隙可以插話,她先是看了看西陵黃泉,而後再把目光轉回景燮身上,「你的仇家?上回追殺你的那些人?」

  他點了點頭,「嗯。」

  玄惑咧開笑容,以慣用的語調漫不經心地道,「哪,你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讓人家要下如此殺手?」

  他仰望天際,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這麼湛藍的晴空,目光霎時飄得好遠好遠,「在他們眼裡,我的存在就像一根刺般。」

  芒刺在背,不得不除。

  「這麼說來,你的來頭可不小囉?」玄惑聳了聳肩,好奇地抬眼望他,卻正好與他俯下目光相對。

  「我……」景燮露出了一絲苦笑,偏眸望了望西陵黃泉,而後輕嘆了口氣沉沉道出他一直想掩瞞的事情,「我是天朝的大司馬大將軍。」

  這下子換玄惑大吃了一驚,「不、不是吧?」天朝的大司馬大將軍竟然會落難到這種地方來?

  景燮見她錯愕的表情不禁覺得有趣,勾起了調侃的笑容故意道,「妳反悔了?在想早知道這樣就把我扔在溪邊不理不睬,最好再補上個幾腳,而後任我自生自滅?」

  玄惑嗤笑了一聲,別過臉去不看他可惡的表情,「哼,你是大司馬大將軍又怎麼著?那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幹嘛把她想得心胸這麼狹隘?她才不像天朝的那些人。

  「哦?那妳……」

  景燮被她生動的表情所吸引,正打算繼續逗弄下去,卻被自樹叢中傳來那一聲低沉嚴厲的叱喝給打斷。

  「你們恁大的狗膽!」

  聞聲的三個人才方往聲音傳出的地方看去,卻已經被一組人馬給團團包圍,他們有著南蠻人的壯碩體格,個個披甲戴盔全副武裝,內側的持刀劍盾牌,外圍的持大弓羽箭,不難猜出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他們登時成了數十對眼睛注目的焦點。

  景燮表面雖然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吃了一驚,不禁垂眸望著自己身側的玄惑,只見她火紅色的瞳子傲然地與那名帶頭的將軍對望,眸中毫無驚懼的神色。

  她早想到自己帶一個陌生男子來到神殿的事情逃不過上城禁衛軍的耳目,但是既然黃泉沒有多說什麼就表示一切應該會很順利才是,而她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會來得如此迅速。

  「通敵叛國,人贓俱獲。西陵玄惑,妳還有什麼話要說?」為首大約三十五、六歲的男人蓄著一把鬍子,粗獷的身形和宏亮的聲音為他增添了許多氣勢,頗有一代大將的風範。
景燮瞪圓了眼,在聽見了那個名字之後呆怔了半晌。

  原來玄惑竟也是西陵一族的人。

  然而女孩卻只是笑吟吟地把玩著自己的纖指,似乎完全不受對方氣勢的壓迫,「你都這麼說了,我自然是無話可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男人大掌一揚,大喝道:「把叛徒和奸細給我拿下!」

  玄惑倏地往前站了一步,手中已經結好了印,「誰敢放肆?」

  低沉的聲音有別於她平常鈴鐺般的笑語,景燮不禁再次低頭打量她,卻見她向來清澈的眸子此時染上一層血色般的混濁,既像燃燒的烈火,又像狂亂的風暴。

  男人似乎有些畏懼,卻仍是盡力穩住自己的聲音讓命令聽起來更為堅定,「阻擋者,不論何人,一律殺無赦!」

  武裝的士兵已經舉刃相對,而外圈的則是將弓拉滿瞄準三人,似乎等待為首男子一聲令下便要將他們射穿千窟萬孔。正當雙方僵持不下之際,屋頂上突然傳來屬於女子的斥喝聲。

  「大膽!未經赤帝及西陵宗鉅的允許,誰敢任意斬殺巫覡?」

  玄惑不必看也知道那是誰發出的聲音。而其他人則是不約而同的抬頭望著屋頂,只見一雙絲履在那兒晃呀晃的,正當眾人納悶之際,女子突然縱身而下,清靈的身形站定在雙方之間。

  那是個很年輕的女孩,身著一襲水色長袍,狡黠的眸子流轉在雙方之間,紅唇勾著嘲弄的笑容,一手把玩著自己的辮子,腕上的鈴鐺隨著她的擺動而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眉宇之間流露著與生俱來的傲氣。

  為首的將軍狠狠地倒抽了口氣,錯愕地望著這半途殺出來的程咬金,「公、公主?」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左將軍大人。」夏侯夕嵐轉了轉眼眸,巧笑倩兮地望著出聲的男人,「在這地方大肆喧鬧,甚至不惜拔刀見血,大人難道不怕觸怒了神靈?」

  男人雙手抱拳,朝她深深地鞠躬,咬牙切齒的面孔因此隱落在背光面中,「下官只是盡忠職守,若非不得已,不敢輕擾。」

  「好一個盡忠職守!」夏侯夕嵐拂掌輕笑,緩緩踱步到男人面前,語調依舊清脆,然而暗中卻摻雜了些許嚴厲,「那麼我問你,依照律法,西陵一族的罪罰該由誰定?」

  「自然是宗鉅。」男人抬眸與她相望,答道。

  「那麼當宗鉅不在的時候呢?」夏侯夕嵐瞇細了美眸,續問道。

  男人斟酌了許久,面有難色,「這個……」

  「押入宮牢,等候發落。」夏侯夕嵐不待他沉吟,逕自朗聲說道,與生俱來的王族傲氣不知不覺中早已震懾了眼前這個年紀是她兩倍有餘的男人,「我沒說錯吧?梁大人。」

  他們這些人腦中打什麼主意,她早已經摸得仔仔細細。這群生為西陵一族,卻無法冠上西陵姓氏的人把心裡的妒怨和不平衡,以及對宗法傳承的不滿全都發洩在這些個少數的幸運兒上,抱持著撂倒一個是一個的報復心態。

  為了延續純正的巫覡血脈,西陵一族的宗法嚴苛且殘酷。西陵族譜分為正冊及副冊,依照規定,初生的嬰孩必須先送入神殿,待年長的祭司們判定是否有成為巫覡的天份,如果無,則不得擇西陵為姓氏且被載入副冊中;如果有,則必須在孩子滿週歲後送入神殿,直到繼承巫覡一族必備的技能。

  「是……」梁寬成稱是,然而他與禁衛軍卻沒有移動腳步。

  見他沒有動作,夏侯夕嵐略提高音量質問道,「那麼還不照辦?」

  梁寬成覷了景燮一眼,只見他氣定神閒地站在原地,「可是這個男人……」那個男人是天朝奸細,他們九黎族定下的律法似乎不適合套用在他的身上。

  夏侯夕嵐沒好氣地道,「你說,少了他,宗鉅要如何審判?」要是沒保到那個天朝大司馬大將軍,那麼她剛那一番話不就白說了?

  「是,屬下明白。」

  見對方理直氣壯,又是王族公主,梁寬成只得暫時放過兩人,打了個手勢示意手下上前架走景燮及西陵玄惑,兩人有默契地都沒有多加反抗,只是溫順地任禁衛軍以極度無禮的方法護送他們到九黎上城的宮牢。

  臨行前,西陵玄惑偏過頭,給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夏侯夕嵐一個感謝的微笑,後者則俏皮地眨眨眼作為回應。

  玄惑呀玄惑,可別忘記了這份妳欠下的人情哪!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夏侯夕嵐勾起了唇角,心裡是這麼想的。

醉過方知酒濃。
總要等到了清醒時候,
才明瞭那烈得令人無法承受的名喚愁。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百姓

威望0
聖眷10
銀兩19

17

主題

174

回帖

196

積分

身份
旗籍
配偶
 樓主| 發表於 2009-1-15 02:12:2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昏暗陰冷的宮牢內,透過窗欄射入斗室內的陽光少得可憐,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腐朽的惡臭,西陵玄惑倚著牆角半躺在潮濕的地上,面容略為憔悴,但赤眸依舊銳利不減地看著不久前被獄卒帶往拷問室的景燮毫髮無傷地被架回對面的牢房。

  他們已經被關進來三天,景燮也已經被人架著來回了三趟。

  在獄卒離開後,景燮瞅了瞅完好的自己,聳聳肩自嘲道:「我還以為少不了一頓嚴刑拷打。」

  「要真是那樣,你就會招出你是奸細我是叛徒?」西陵玄惑盈滿笑意的眸子望著他,唇角微微上揚,「我們才不像天朝人那樣。」

  景燮挑起眉,不以為然地瞟過了她手腳上的鎖銬,上頭還貼滿了各式各樣可笑的符咒,「是麼?那妳手腳上綁著的是什麼東西?」

  「這可是西陵一族專用的哪,其他人想被這樣綁住也求不來呢。」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語氣中充滿了愧疚,「抱歉,把你也捲進來了。」要不是被這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綁著,這座宮牢對她而言可以說像是自家大廳一般來去自如。

  他冷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我不認為妳有需要向我道歉的地方。」

  「他們是衝著我來的。」她勾起了自嘲的笑容,諷刺且苦澀,雖然直視著他,然而目光卻像將他穿透早已飄得好遠好遠,「景燮,下令將我們關入牢中甚至是我堂兄。在他們眼中,我就像個異端,他們巴不得能將我鎖在永不見天日的某個地方。」

  「只因為妳是巫覡?」那天在神殿,連他都可以明顯地感覺到為首的將軍對他們所散發出的強烈敵意。

  「不是。」西陵玄惑搖了搖螓首,抬手朝自己的眼窩處比了比,「因為這雙眼。」

  見景燮似乎不甚了解,玄惑半抬起頭靠著牆壁,清脆的聲音依舊,卻不再像之前那般嘹澈,「我的雙親原先住在更北方一點的城裡,在母親懷孕之後,他們便動身要回到九黎城,我的父親卻在路途中身染急病去世。」

  「為什麼他們要舟車勞頓回到這裡?」景燮凝睇著她的表情,那種遙遠的沉緬帶點不為人知的傷痛,令他的心不由得揪痛。

  她笑了,眼底卻滿滿的都是空洞,「因為這裡維繫著西陵一族的血誓,在祖宗們傳下來的箴言裡有這麼一段,若非在九黎境內出生的西陵後裔將得不到祝福,同時也會帶給其他人不幸。」

  聽起來也許很可笑,但她卻不得不相信,他們都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存在。

  他幾乎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也許那只是訛言。」

  現在的她彷彿在一夕之間經歷了人世滄桑,眼神迷惘茫然不再堅定,略帶點稚氣的面容染上些令人心疼的早熟,最初那個看似無憂無慮的女孩子似乎已經被她封印在心裡的最深處。

  西陵玄惑低下頭,掌心輕輕壓上了痠疼難受的胸口,顫抖著指節揪著布料,「不……有這麼一個人,他就是在九黎以外的地方……」半晌,她勾起了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像是在嘲笑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她特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平常,「算了,不說這個。我出生在熒惑守心之夜,母親見我有一雙赤瞳,便給我起了個名叫做『惑』。」

  「那麼,妳究竟是姓西陵還是玄?」景燮蹙起兩道濃眉,他已經快被她弄糊塗了。

  「都是。依宗法規定,在繼承西陵的姓氏成為巫覡後,宗鉅或長老們會替那個人另外起個名字。」她又笑了,彷彿勾勾唇角是世界上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也許是自己視為不祥之兆,所以沒有人替她另取個名字吧。

  「妳一開始沒告訴我妳是巫覡。」雖然他算是個外人,但是知道她對他有防備還是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你不也隱瞞了自己的身分?」她佯裝生氣地朗聲反駁,而後壓低了聲音緩緩說道,「況且,這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我還寧可當個平凡人,不再受血誓的牽絆。」

  說穿了,他們不過就是任命運擺佈,有使用規則跟限制,連想要自由都不被允許的工具罷了。

  「什麼樣的血誓?」

  「那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玄惑半偏著頭,把神殿中長老們所講的故事說給他聽,「涿鹿之戰那時候,西陵的祖先背離了公孫軒轅投靠蚩尤,於是以血立誓,世世代代都要效忠蚩尤一族。」

  是祖先親手葬送了後代子孫。她無從恨起,只能怨自己生為西陵一族。

  景燮呆怔著望她,揣摩她的故事中有幾分可信度。雖然他對神話這種東西沒有研究也不感興趣,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她的故事和他從小所聽到的有很大的出入。西陵氏可是跟黃帝之妻嫘祖同宗,又怎麼可能會背叛他們的盟國?

  「哎呀,你不用太認真,這不過是個傳說而已。」她望著他專注的眼神,竟感到有某種燥熱在心底騷動,有點心虛地擺了擺手,她扯開了嘴角笑道,「雖然巫覡在南蠻的地位崇高,但我們也必須背負著比別人更重的枷鎖。」連向來愜意灑脫的她,也總會無時無刻地感覺到被某種無形的壓力抑迫著。

  他嘆了口氣,再也忍不住地提醒道,「玄惑,別再笑了,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明明連偽裝都很困難,為什麼她還是寧願壓抑自己?他已經不敢再向前一步,無法想像那長年掩飾在笑容之下的心是如何殘破不堪。

  西陵玄惑一怔,像是沒料到會被他看穿,他的眼神好溫暖,好柔煦,充斥著憐惜的溫柔。沒由來的悸動濕紅了她的眼眶,她逞強地眨了眨眼,強忍著幾乎要掉落的淚。

  她斂起笑容,別過眸,用清澈帶點鼻音的嗓音道,「我說了那麼多,該換你了吧?」

  她也想多了解這個男人。

  景燮似乎不想多談,裝傻著想避開這個話題,「換我什麼?」

  「說說你的事情。」西陵玄惑略厥起紅唇,火紅色的眸子已經轉回他身上,彷彿在抗議他對她有所隱瞞,擔心他不知從何講起,她還好心地提供問題,「說你為什麼會到這裡?又為什麼會昏倒在河邊?」

  景燮抬手撥開了垂落額際的瀏海,沉吟了一會兒才訥訥地開口,「朝廷接獲了有郡國要謀反的密報,我奉皇上之命秘密前往各國勘查。」雖然他斂著眸,卻仍隱不去自黑瞳中迸射出的銳利肅穆,再正經不過的俊顏上顯露出遭受背叛的苦楚,「在我打算前往巴蜀時,突然殺出了一群人阻擋了北上的道路,我只好一路往南邊逃跑……」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表情,如果不是被鎖鏈縛綁著,她可能會忍不住衝上前,用力用指頭把他眉間的深紋撫平。

  「那你打算怎麼辦?」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必須盡快趕回京兆。」一想到連他秘密勘巡的消息都會走漏,皇上身邊也許已經被安插了危險棘手的人物,他的眉間不禁蹙攏得更緊。

  先帝駕崩前親手將年幼的太子託付給他,至今已經過了三年。這三年來他過著旁人無法想像的生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怕的就是在一個不注意之下,逐漸坐大且野心勃勃的諸侯們會趁勢崛起興亂甚至威脅到皇上的江山。

  在年幼的皇帝能夠獨當一面之前,他註定得孤獨地背負天朝命脈。

  見他凝重沉鬱的神色,西陵玄惑已經不忍再問下去,趕忙換了個話題,「京兆是個怎樣的地方?」

  她一直都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她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這世界,而不是被侷囿在這片她稱為家鄉的土地上。也許直到好久好久以後──那一天,當她老邁地再也無法前進,當她看夠了世間的繁華落盡,她想自己一定會再回到這片土地,靜靜地遠眺餘暉落日。

  但不是現在。現在她只想飛翔,因為有年輕作為翅膀。

  景燮抬頭望她,放寬了眉心,黑瞳平復沉靜,「一個很繁榮熱鬧的城市。」

  雖然繁華,卻也虛浮。

  多少人身陷在那裡面,還自以為手中抓牢了理想抱負抓牢了權勢富貴,說到底,他們不過都是一批一批隨波逐流的落水人,在宦海中,在歷史的洪流中,載浮載沉。

  赤眸轉黯,她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噢……」他畢竟是天朝的大司馬大將軍,就算她再怎麼不願意再怎麼想阻撓,他終究還是得回到屬於他的地方,回到他生存的舞台。

  景燮先是沉吟了半晌,而後溫柔的沉聲喚道,「玄惑。」倏地抓住了閃過她眸中的不捨,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竊喜。

  她抬起小臉與他對望,眼光像是下一刻就要分離般緊緊鎖著他不放,「嗯?」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京兆?」他露出誠摯的微笑,目光熱切地期待她會答應。

  也許真的是命中注定,他們兩個會相遇,或許冥冥之中已經安排好,他會萌生希望往後的日子都有她陪伴的念頭。

  西陵玄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你、你要帶我一道去?」他、他不是在說笑吧?

  「只要妳願意的話。」景燮勾起笑容,洋溢著溫柔和寵溺的迷人弧度令她的心跳漏跳了半拍。

  如果她在這片土地上過得不快樂,那麼他要帶她遠走高飛,天涯海角,總是會有歸處。

  她眨了眨眼,而後漾開了絕美的笑靨,連眼底的傷痛都變得透明幾不可見,「那麼,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依賴他,她的心現在滿滿的都是不用與他分離的喜悅。

  景燮的笑意更深,柔化了他臉部剛毅的線條。

  只不過……

  「我們還會在這裡待多久?」現實的問題還沒解決,他們到底要被關到什麼時候?

  西陵玄惑反倒很隨遇而安,只是悠哉地用纖指捲弄著自己的髮絲,「直到那個能做主的人回來。」

  「西陵宗鉅?」景燮開始對這個人產生了好奇。

  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成為這傳奇色彩濃厚、到處都充滿神秘的西陵一族的領導人?

  「是呀。」她頷了頷首,勾起了謎樣的笑容,「我想,應該不會等太久。」

  算了算時間,他也差不多該到了。

醉過方知酒濃。
總要等到了清醒時候,
才明瞭那烈得令人無法承受的名喚愁。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百姓

威望0
聖眷10
銀兩19

17

主題

174

回帖

196

積分

身份
旗籍
配偶
 樓主| 發表於 2009-1-15 02:15:26 | 顯示全部樓層

  那是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男人。

  在景燮和西陵玄惑被關進宮牢的第七天的傍晚,突地聽到一陣嘈雜,不一會兒便見一批禁衛軍步下石階,其中兩個人手拿鑰匙分別開了鐵門將他們請出宮牢,而這回他們請人的方法明顯比上次還要溫和尊重許多。

  他們被帶到九黎上城內的一幢看似莊嚴的屋房,景燮還來不及看清楚建築的模樣,就被士兵催促著進入大廳,他只聽見西陵玄惑在他耳邊的低語,她說這裡是西陵宗廟,然後,他見到了那個坐在上位的男人。

  男人的年紀看起來比他還要年輕,身著一襲長袍,他想那或許是西陵一族的象徵,墨髮整齊地高束,俊美的臉龐略顯清瘦,卻無損他完美的五官,反倒更添上幾分寧靜悠遠的氣質,男人手裡有一下無一下地搖著折扇,淡漠的灰眸也正上下打量他。

  半晌,他收起扇子,示意衛兵退下,而後走到兩人的面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卻先聽到西陵玄惑發牢騷的清澈嗓音。

  「哪,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她佯裝不滿地皺起了小臉,怨懟的眸子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媳婦般看著他。

  「抱歉,玄惑。」男人揚起淺淺的笑容,偏過眸子望了一眼她身邊的景燮,用略帶點責備語氣的低柔聲音說道,「不過妳也太大膽了。」

  她索性抬起頭,和他來個大眼瞪小眼,「我只是救人,那又怎麼著?這又犯法了麼?」在那種情況之下,見死不救的人才是罪該萬死吧?

  「那也要看救的是什麼人。」男人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而後面向景燮,恭敬有禮地說道,「對不住,景公子,讓你平白無故受了牢獄之災。」

  「宗鉅言重了。」景燮與他對望,頷首以示回應。

  在目光對上的那一轉瞬,他便知道了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其實不似外表看起來那般和煦,在男人沉靜的眼底,他看到了隱藏得很好的銳利以及精湛。

  「在下西陵輓歌,多謝你這些天來對玄惑的照顧。」

  男人欠了欠身,簡單地介紹自己,卻引來一旁女孩不平的大喊。

  西陵玄惑瞪圓了美眸怒視著他,「喂,你說那什麼鬼話?」這幾天來是誰在照顧誰,他這個不在場的傢伙可是說不準呢!

  景燮莞爾,輕柔的拍拍女孩的肩膀,「不,這些日子是多虧了玄惑。」

  西陵輓歌聞言,唇邊的笑意變得更深濃,而後卻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緩緩地斂去那上揚的漂亮弧度,「景公子,這些天來是我們怠慢了,但依公子的身分實在不便在此地久留,我已經派人備好馬及盤纏,公子必須……盡快離開此地。」

  他們已經耽擱他五天的時間,下城的追兵似乎已經離去,但如果再將他硬扣留在九黎,恐怕天朝那邊會發生後果不堪設想的變故。

  「我……」

  景燮認同地點了點頭,正要說出他和西陵玄惑兩個在宮牢裡的約定,卻感覺到身旁的女孩正輕扯著他的衣袖,他垂眸對上她的眼,在瞥見了她眼中的堅決後輕輕嘆了口氣,而後點了點頭。

  西陵輓歌不解地望著兩人,雖然他不清楚那代表什麼意義,但是心裡又隱約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事情。

  玄惑,她該不會──

  「輓歌,我要跟他一起走。」

  男人的表情察覺不出受到多大的驚嚇,只是不確定地喚了一聲,「玄惑?」

  「我已經滿十六了,輓歌,我想要離開這裡,去外面看看。」她鬆開景燮的袖子,逕自走近西陵輓歌,似乎想讓他將她眸中的認真以及堅定看得更仔細清楚。

  「妳是認真的嗎?」他望著她,灰眸染上一種難以辨別的情緒。

  西陵玄惑點頭,「我是。」

  「該來的總是要來……」他深深地省視她的小臉,半晌,嘆了口氣朝內室輕聲喚道,「黃泉,妳都聽到了麼?」

  她錯愕地叫出聲,「黃泉?」怎麼連鮮少離開神殿的她也在?

  西陵黃泉拄著柺杖自簾幕裡頭緩緩走出,原本就白皙的臉蛋此時像是褪了色般的慘澹,她步到西陵玄惑的面前站定,顫著嗓音輕聲問道,「玄惑,妳真的不再考慮?」

  她勾起了笑容,「我已經決定了。」

  「不要走好麼?」一絲驚慌打破了西陵黃泉臉上的平靜,她伸出手緊緊握住西陵玄惑的掌,彷彿害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在眾人面前,「妳明知道妳這一走就……」

  縱然明白自己無力可逆天,但她能不能選擇逃避,好讓註定了的離別來得遲些?

  「不要說了!」西陵玄惑打斷她未完的話,將自己的另一隻手疊在她冰冷的柔荑上,「黃泉,這是已經決定好了的不是嗎?妳比別人都更清楚,我是註定要和他走這麼一遭的。」

  她知道西陵黃泉早在和景燮初見的那天便看見了他們的命運,離開九黎城,她也約略可以知道自己會遇到怎樣的困境。

  但如果可以不用離別呢?為了他,她願意賭一賭。

  未來如同一片迷霧,如同飛蛾撲火般,她帶著不確定踏上了不歸路,縱然知道有一天會被導向毀滅,但是在它來到以前,她可不可以暫時不要去想明天?

  「我知道了。」西陵黃泉嘆了口氣,艱澀地扯出妥協的笑容。

  西陵輓歌低柔的嗓音在兩人耳邊響起,「在妳離開之前,還有沒有什麼請求?」

  她輕輕鬆開了西陵黃泉的手,而後緩緩踱到男人身邊,昂首凝睇他淡漠的俊容,彷彿想將這個從小到大最照顧她的親人的面孔深深地刻印在腦海中,半晌她用最低最淺的音量輕聲說道,「輓歌,如果……我是說如果,事情真的演變成那樣,請你一定、一定要把我帶回這片土地上。」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有如徐徐的清風般流洩在眾人之間,也拂落了西陵黃泉的淚水。

  男子勾起溫醇的笑容,「我答應妳。」而後他舉起修長的手指,在西陵玄惑額前畫印,食指頂端的紅色光環就這樣沒入了她的眉心,「『它』是妳的了。」

  這是他唯一能送給她的禮物了。

  「謝謝你,輓歌!」她像個得到糖的淘氣孩子般漾開明亮的笑靨,眸子彎得像漂亮的新月,「那,我們現在就離開了。」

  「不跟其他人道個別?」看西陵玄惑拉著景燮就要離開宗廟的大廳,西陵輓歌突地出聲說道。

  西陵玄惑在大門口站定,側首瞅望屋內的兩個人,露出了淺淡的苦笑,「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再見了。」

  就這樣讓她離開吧,即使他們知情之後大罵她自私天真的笨蛋也沒關係,總好過看他們像西陵黃泉般傷心難過。

  「珍重,玄惑。」西陵輓歌一面安撫著已經哽咽地再也說不出話的西陵黃泉,充滿睿智的灰眸先是望著西陵玄惑,而後移到景燮的身上。

  了解到他眼神中代表的意義,景燮堅定地頷了頷首。

  西陵玄惑意味深長地望了兩人一眼,眼底盡是不捨和憐惜,「你們也是。」

  景燮始終在一旁默不作聲。

醉過方知酒濃。
總要等到了清醒時候,
才明瞭那烈得令人無法承受的名喚愁。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百姓

威望0
聖眷10
銀兩19

17

主題

174

回帖

196

積分

身份
旗籍
配偶
 樓主| 發表於 2009-1-22 19:40: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峻嶺重峰,千山萬壑,雲嵐迷茫地繚繞,霎兒被風吹散,霎兒重新聚集,山腳下幅員廣大的城市隱約可見,而對面沿著山腰的攀結興築的九黎城卻早已掩沒在重重迷霧之中,再不復見。

  玄惑坐在樹枝上,白袍下的雙腿晃呀晃的,紅色的瞳子始終瞭望遠方,期待著突如其來的強風能衝破霧嵐,讓她能再見家鄉最後一眼。

  只要翻過了這片山頭,便進入巴蜀之地,這是她十六年來離家最遠的一次,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景燮走到大樹底下,將裝滿水的水袋重新繫在正在吃草的馬兒鞍上,而後抬眼望她,卻不經意地瞥見了她眸中的游離與不捨。

  「這樣真的好嗎?」他倚著樹幹坐下,嘆了口氣輕聲問道。

  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西陵輓歌二人似乎不太贊同她的離去,只是他始終不解,為什麼他們閃爍的眼神中會帶著那種他不敢細想的意味?

  「哪樣?」玄惑低下頭,披在背上的長髮散落在頰側,露出的臉蛋不到原先的一半再加上背著光線,令他看不清楚覆在陰影之下的表情。

  他輕輕勾起了唇角,低柔的嗓音帶點調笑,「像妳這樣義無反顧的跟我私奔。」

  「私奔個頭!」玄惑頓時感覺一股燥熱衝上臉頰,她輕盈一躍自樹上跳落站定在他面前,美眸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想去京兆,我們只是恰好順路而已。」

  「哦?是麼?」他笑著,還是喜歡她比較有精神的樣子,佯裝漫不經心地似乎沒將她的話聽入耳裡,「那妳帶出來的嫁妝還真是少了些。」

  兩匹馬,兩只水袋,兩囊碎銀子,天底下也許再也找不出比這更寒酸的嫁妝了。

  玄惑臉蛋上的紅雲不知道是因為羞赧還是生氣變得更加紅艷誘人,「你嫌什麼嫌阿……」等等,好像不對!「就跟你說了不是私奔!」

  景燮忍悛不住地朗聲大笑,惹來玄惑用力的白眼。

  「懶得理你。」她別過頭,自馬兒背上取下水袋,呼嚕呼嚕地灌了幾口。

  半晌,景燮才又出聲,低沉的聲音多了幾許正經,以及……幾許擔憂。

  「他們似乎不太贊同……」

  「因為要出遠門的是我。」玄惑垂下眸,沒有回頭,盡力保持著自在的聲調,心虛地一語輕鬆帶過,「他們只是怕我到外面惹事生非。」

  她不想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想在那天來臨之前,能瞞一天是一天。

  這個男人呵……要是讓他知道了,他肯定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將她趕回九黎吧?可是,她就是為了他要走這麼一遭的呀,不管命運如何,結果如何,她就是想陪在他的身邊,陪他笑,陪他哭,陪他走過這段路。

  景燮沒有放過她的小心思,然而卻只是順著她的話接下去,「是有這層顧慮沒錯。」如果她真的不想講或者不能講,那麼他也不迫她。

  她倏地回過頭,瞪圓的赤眸中充斥著不滿,「有你個鬼!」她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他竟然還煞有其事地表示認同,真是可惡的男人!

  「玄惑,妳真的要和我一起去京兆?」景燮抬眸望入她眼中,似乎想要將她完全看穿般地專注,「我是說……妳可以考慮到別的城去看看。」

  誰可以告訴他,為什麼只是這樣看著她,他的心中就塞滿了濃濃的不安?

  他的手緊緊握拳,似乎想抓住些什麼來填滿內心的空虛。彷彿下一刻,玄惑就會在他面前消失地無影無蹤。

  玄惑聳了聳肩,語帶威脅地粗聲說道,「哪,我可是跟你跟定了,你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她怎麼會看不出他眸中的情緒?因為看透他的恐懼,於是她故作不在意,告訴他一切的擔心都只是多餘。

  景燮緩緩鬆開了掌心,依舊緊繃的肌肉洩漏了他的顧慮。

  他小心翼翼地問,「即使會發生很多難以預料的事情?」

  他將她帶離那片令她不快樂的土地,希望她能擺脫惱人的回憶,只是他開始對自己的做法感到質疑。他想要愛她,想要呵護她,不願意讓她傷心難過受到半點委屈,然而那個京兆卻充斥著過多爾虞我詐的事情,也許他們都會身不由己。

  玄惑緩緩走近他,在他的身前跪坐下來,紅色的眸子與他的平視半晌,認真且堅定的語調輕輕地自紅唇中流洩而出,「我不怕。」有些事情,只要勇敢一點,或許……只是或許,雖然不能改變既定的結局,但是可以不那麼遺憾了吧?她是這麼想的。

  「真的?」彷彿接收到她的堅信,他的薄唇勾起了淺暖的笑意。

  「有你,我就不怕。」她不自覺地也漾開了笑容,專注地凝視著那張打從初見那天便深深吸引著她的俊容,「不論天涯海角,我們都會在一起的,對不對?」

  「對。」他頷了頷首,唇邊的笑意更深更濃更溫柔,「不論身在何處,我們都會在一起,不分離。」

  得到了滿意的許諾,她像個要到糖吃的孩子般漾開了更柔美的笑靨,半坐起身子湊近他英挺的面孔,在他的頰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一如她從前在九黎城時對待兄弟姊妹那般。

  正當她要拉開距離時,厚實的大掌突地壓上她的後腦杓,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時,溫熱性感的薄唇便貼上她因驚訝而半張的唇瓣。

  那是個不單純,屬於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吻,他用舌尖輕柔地描繪她的唇形,不時試探性地探入她口中,直到感覺到她的放鬆之後才大膽地與她的糾纏,放任自己沉迷在她青澀的回應裡。

  他的氣息紊亂了她的思緒,她只能任由自己溺醉在他製造出來的意亂情迷中。直到兩人的胸腔中已經無法提供足夠的氧氣呼吸,他才眷戀地鬆開了箝制,望著她迷離的雙眼,感受她如絲的喘息,努力地想將她難得一見的嬌羞面容收入眼底。

  他捧住她的臉蛋,用濃醇低嗄的嗓音柔聲詢問,「一輩子?」

  她笑彎了美眸,輕聲回應。

  「就一輩子。」

  不管是短是長。 

醉過方知酒濃。
總要等到了清醒時候,
才明瞭那烈得令人無法承受的名喚愁。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百姓

威望0
聖眷10
銀兩19

17

主題

174

回帖

196

積分

身份
旗籍
配偶
 樓主| 發表於 2009-1-22 19:42:44 | 顯示全部樓層


  玄惑提著群襬,步著不甚俐落的小碎步迅速奔入大堂,在看見了裡頭只有幾名婢女正忙著整理打掃時,原先雀躍的心情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小失落。她在別院聽說景燮回到府中便迅速奔走過來,沒想到還是錯過了。

  景燮回京後只來得及將她暫時安頓在大司馬大將軍府中,在那之後的七、八天他全都忙得不見人影。要不是飛蓬曾經說過,偶爾夜闌人靜時他會悄悄到她房中,帶著笑容看她熟睡的臉,替她攏緊了棉被後又離去;要不是知道他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裡又累積了多少公務和政事等著他審查批閱,她才不願留在這裡呆呆地等著他。

  玄惑停下腳步,問著正在擦拭桌面的一名婢女,「景、景大人呢?」

  「大人方才回來換身衣服後,又出門去了。」婢女微微一笑,對主人的客人甚是客氣。

  「噢……」小小的肩頭垮了下來,她不死心地繼續追問,「他……有說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麼?」

  他還真是個大忙人哪,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事情是她可以幫上忙的?

  「沒有。」婢女搖了搖頭,看著她失望的臉蛋似乎有些於心不忍,於是補述道,「大人是在看到桌上的請帖後才又決定要出門的。」

  主人的東西她們自然是不敢亂動的,但是如果是這個主人第一個帶回府中的姑娘,那麼想必是很特別的吧?主人不會介意才是。

  紅眸轉了轉,朝婢女所指方向的桌案看去,果真瞧著了靜靜地躺在上頭的薄紙。

  玄惑笑彎了美眸,「謝謝妳。」這樣,至少知道他的去處了。

  她走進大堂來到桌案邊,纖長的手指正要拾起帖子,卻在碰到了紙張的瞬間像是被雷擊電到般又迅速收回。

  「這是……」她蹙起了好看的眉毛,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回索性整個手掌平貼在請帖上,感覺著執筆人字裡行間的咒怨殺意,再次確認了方才衝擊她的不是錯覺。

  既然身為巫覡,那麼自然有異於常人的感官。

  「真是糟糕。」她攤開了請帖,大略瀏覽過上頭的內容,而後用腳尖輕敲著自己的影子,沉聲喚道,「飛蓬。」

  影子稍微抖動了一下,回應她的是一個難以形容的低沉嗓音,「是。」

  它是臨走前,西陵輓歌送給她的式神。

  「替我找出丞相府。」玄惑瞇起了眸子,將請帖放回原位,邊走出大堂邊喃喃自語,「還有,去查看皇城有沒有什麼不對勁。」

  「遵命。」

  影子再度閃動,而後屬於式神的氣味便消失匿跡。

  玄惑在園子中站定,抬頭仰望被涼風迅速吹捲的殘雲,她嗅到了瀰漫在皇城中的詭譎氣息,不知道那個去赴鴻門宴的男人是否也察覺到了?

  擔憂如同漣漪一般,在她的心湖悄悄擴大蔓延。

醉過方知酒濃。
總要等到了清醒時候,
才明瞭那烈得令人無法承受的名喚愁。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百姓

威望0
聖眷10
銀兩19

17

主題

174

回帖

196

積分

身份
旗籍
配偶
 樓主| 發表於 2009-1-28 19:15:11 | 顯示全部樓層


  而那個玄惑正擔心著的男人,如今正坐在丞相府邸中,手持著盛滿美酒的晶白玉杯,看著宴客廳上跳著曼妙舞姿的傾國人兒,一派悠閒自適地面對眾多朝中不論是敵是友的同僚,參加相國翟齊飛特地為他設的接風洗塵宴。

  「感謝景大人願意賞光參加,來,本相敬大人一杯。」高居主座的男人約莫四十來歲,早已見識過風浪的眸光銳利且精湛,灰白的鬍鬚為他冷峻的臉更添些許威嚴,唇角雖然勾起薄薄的笑意,卻無半許誠意。

  「丞相大人言重了。」景燮微微的一笑,眸光卻不時偏向坐在他正對面,一身文官裝扮的男子。

  他從來沒在朝堂上看過他。相貌出色的男子身穿著正式的朝服,舉手投足中顯露出的優雅氣度令人不難猜想到他身出名門。男子挑起一道凜然的劍眉,狹長漂亮的丹鳳眼凝練深沉地與他對視,如經雕刻過的挺直鼻樑下的薄唇飽含笑意,一種連他也捉摸不透的意味。

  翟齊飛見狀,拊鬚呵呵大笑,「哦,景大人眼力果然好,一眼就認出生面孔了。」而後他抬起手掌,目光專注地盯著景燮,為他介紹眼前的謎樣男子,「那位是凌雲觀的軒轅夔,新任的太卜令。」

  軒轅夔起身朝景燮鞠了鞠躬,面容自若,身形飄颯,用低柔帶著磁性的嗓音緩緩說道,「下官參見景大人。」

  「不用多禮。」景燮抬起掌,示意他坐下。

  軒轅夔頷了頷首,再度坐回自己的席次上,然而他的目光卻從未自景燮身上移開。被人這樣大膽地盯瞧著,即使是景燮也覺得渾身不自在,他無法漠視男子的注目,索性與他對望,試圖自他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眼眸中抓住些什麼。

  其餘陪座的官員紛紛停止交談敬酒等動作,不約而同地將眼神移到了為首的三人身上,為這突如其來的靜默面面相覷。

  「本相特地延請一批特別的舞孃來為景大人接風洗塵。」翟齊飛大掌一揮,撤下了原先在廳堂上妙舞的美人,氣度渾厚的朗聲將兩人的心思自互相凝望中抽回。

  軒轅夔悄悄偏眸望了望翟齊飛,在看見後者對他點了點頭後,便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般低頭啜飲了一口杯中美酒。

  「哦?」景燮也收回視線,再度將焦點放在今晚宴會的主人身上,並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感興趣的樣子,「敢問丞相大人,有何特別?」

  「景大人何不親眼體見她們特別之處?」翟齊飛神秘地賣了個關子,他確信,今晚絕對會是景燮這輩子最「特別」的一晚。

  「那麼,景某拭目以待。」他微微一笑,卻在心中暗自盤算著該如何自「鴻門宴」脫身。

  翟齊飛抬腕擊了兩個響亮的掌聲,隨侍兩側的奴僕旋即拉開原先掩上的大門,一批身段婀娜的妙齡女子隨即魚貫而入。女人們清一色地披著淺薄水紗,嬌小玲瓏不似北方人的胴體帶點隱約的美感,白皙的肌膚,柔若無骨的身子,以及秀美面容上的笑顰早已迷惑了在場眾人的目光。

  優雅地抱著手中的樂器,她們朝宴會主人欠了欠身,而後分坐在大廳的兩側。

  清脆的琴音伴著低柔的沉鼓錚錚響起,竟是古老南方流傳下來的,充滿浪漫及神幻色彩的祭禮曲調。而後,另一批自門外翩然舞進廳堂的舞孃們瞬間奪走了眾人的呼吸,眸燦如星,笑靨似花,身著一襲輕盈的雪白綢紗,衣袂如同水波般隨著款擺的楚腰晃漾,幾近透明的水袖彷彿花朵般在眾人眼前盛放。

  一陣濃郁的蘭芷芳香突地竄入景燮的鼻中,感覺到些許不對勁的他暗中屏住氣息,卻在看到被舞孃們眾星拱月般擁簇在其間的姑娘的瞬間倒抽了一口氣。

  雲瀑般的柔緞披散在肩上,襯著她雪白帶點蜜色光澤的肌膚,覆著一襲細薄白袍的嬌軀散發著誘人的甜花香味,舞動旋轉間,繫在皓腕和腳踝上的鈴鐺便跟著發出清脆的聲響,合著琴鼓的旋律,絲絲地扣入眾人心弦。

  景燮的目光已經被眼前的舞孃深深地吸引住,再不能移開。似乎心有靈犀,她也偏眸瞅了他一眼,勾起了他所見過最嫵媚的笑靨,而後旋著身子,再流連地睞了睞,轉而才對席上的其他賓客淺笑。

  翟齊飛滿意地喝著酒,悄悄地同軒轅夔交換了一下眼神,而後佯裝漫不經心地觀賞歌舞,實則不時偏眸觀察景燮的反應。

  酒過三巡,又有歌舞助興,興致大發的眾官員們都忘了節制不自覺多喝幾杯,景燮也不例外,緋紅的淡暈自頸項爬上他的俊顏,深邃的黑眸有些混濁不清,他手中把玩著酒杯,隨侍一旁的妙齡侍女總在酒杯空了之後馬上又斟滿。

  樂聲漸止,鼓聲漸息,舞孃們舞動的身軀漸顯平靜,賓客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深怕會打破這一片令人飄然暈眩的夢境,偌大的廳堂內鴉雀無聲,僅存餘音繞樑。

  半晌,如雷的掌聲轟然響起,彷彿要將屋頂掀了翻般,賓客們讚不絕口地交頭接耳,而翟齊飛則是露出一貫自信滿滿的笑容,俯下頭詢問這場宴會的另一個主角。

  「景大人覺得這歌舞是否合意?」

  「當然、當然。」景燮將眸光自舞孃身上移開,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低沉的語調有些許沙啞,「丞相大人這回可讓景某大開了眼界。」

  「來人,打賞。」翟齊飛大掌一揮,數個家僕端上了好些盤白花花的銀子,樂得眾樂姬舞孃們心花怒放,紛紛謝過出手大方的主人。

  軒轅夔拿起酒杯低啜了一口,望了望景燮,再望了望翟齊飛,提議道:「難得景大人有如此興致,要不讓他們再舞一曲?」

  翟齊飛挑起了灰白的飛眉,「哦,此主意甚好。」語罷,正要示意站在眼前的舞孃繼續下一首曲子。

  景燮一聽連忙站起身,朝主人鞠了鞠躬,語調甚為抱歉地道:「丞相大人,真對不住,景某已有些不勝酒力,想先行告辭……」

  「景大人何必跟本相客氣?不如今晚留住在本相府邸吧。」翟齊飛不但沒露出懊惱的表情,反而是滿臉體貼笑意的邀請他留宿。

  景燮用修長的指尖撥弄著微亂的髮絲,半垂著的俊顏令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這、這怎麼好意思……」

  「景大人就給本相這個面子吧。」翟齊飛拊鬚呵呵笑著,黑眸別有深意地瞄了一下旁邊的女子,「妳陪景大人到西廂房去吧,今晚就由妳伺候。」

  接收到翟齊飛的眼神,舞孃柔順地欠了欠身子,「奴家知道了。」

  「多謝丞相,景某……景某就先告退了……」景燮正要再行個禮,腳步卻一個不穩地往前踉蹌了幾步,舞孃見狀連忙攙住他勁瘦的身子,兩人便在眾人的目光下離開了宴客廳。

醉過方知酒濃。
總要等到了清醒時候,
才明瞭那烈得令人無法承受的名喚愁。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Archiver|小黑屋|大清帝國-清朝 清代歷史文化論壇

GMT+8, 2024-11-24 22:42 , Processed in 0.020964 second(s), 23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