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鳥

旭曜

　　「嗶嗶！注意！第一級空襲警報！」哥面容誇張的說著，手捧著通體雪白的小鳥，一上一下的，作勢欲拋，卻始終包在手底。可憐的鳥兒，揮翅起飛也不是；安然蹲坐也不能，只好空舞著翅膀，為隨時的飛翔作準備，模樣像極了異想天開的古人，裝了自製的羽翅，猛拍雙翼，欲穿雲而觸日，飽覽天地風光。差別只是小鳥真能飛，古人得造碑罷了。

　　「注意！注意！笨鳥一號起飛了。」哥繼續大喊：「請各位準備好衛生紙，護住頭部。」哥說完，終於放了手，鳥兒更是歡暢的直叫兩聲，繞飛在我們的房間頂。

　　「哥，為什麼是一號？」我慌忙的躲到桌底，卻不忘問這問題。我們家養過三隻鳥了，都是白文鳥，至於是公還是母倒是沒什麼注意，此時正在四處亂竄的鳥兒是第三隻了，也是白文－－我們家特別喜愛白文，白皙潔淨的羽毛，再配上蘋果般鮮紅的鳥嘴，煞是美麗。
　
　　「哼哼，這隻是最笨的一隻，笨鳥！」哥邊說邊找著衛生紙，笨鳥才剛起飛不久，立即空頭一枚炸彈，狠狠的擊在地板上，我嫌惡的皺一下眉頭，哥似乎是習慣了，俐落的擦拭爆炸現場，「笨鳥！」擦完還不忘補上這句。直到警報解除，我才慢慢爬出桌底，招一招正在一旁歇息的笨鳥，時而吹口哨；時而揮動手掌作撈月狀，笨鳥竟然就乖乖的跳過來，我接起牠，用兩跟手指跟牠玩著跳階梯的遊戲－－依序的變換兩根手指的上下位置，就好像無形的空中梯階一般。

　　「笨鳥過來！」哥一清完場，立馬招走了我手上的鳥兒，自顧自的開心玩了起來，我笑笑的看著，看無聊了就去逗弄一番，不知不覺間，房裡傾滿了落日的餘暉，還壓著指針苦撐在五點鐘的位置。

　　「回去囉，笨鳥。」哥不捨的說著，雙手包著鳥兒，送進一間鐵製的籠子，裡面有著鞦韆跟兩個放水及食物的籃子，若笨鳥不在裡頭，就只是一個孤零零的鐵籠。我們一次僅買一隻鳥兒飼養，雖有三個兄弟，真正勤奮的也只有我大哥了。笨鳥是其中最得意的一隻，在我們曾經飼養的鳥兒中，擁有最亮麗整齊的羽毛，最鮮艷美麗的鳥嘴，也最得到全家人的喜愛，笨鳥不僅是我跟大哥玩伴，同時也是全家人的玩伴，連平時最嚴肅的爸，在見到笨鳥後，都會忍不住遊戲一番。

　　笨鳥有一項特殊才能，每每讓我們驚喜，牠歡心時見到我們的腳趾竟會對他又唱又跳的，像極了求偶一般，好像真把我們的腳趾看成了母白文呢；不過，若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則會毫不留情的又刺又啄，恐怕把我們當成與他競爭的公白文吧？我們全家都弄不清楚笨鳥的想法，但，笨鳥應該可以感受到我們的想法，那就是難掩的雀躍與高興。我說：「家有一鳥，如有一寶。」這句話，肯定能流傳千古。

　　日子不會過得特別快，只是喜悅讓我們忘記了聽不住腳的時間。一晃眼，笨鳥來我們家也有半年了，我不知道鳥的壽命有多長，也從未想過這問題，我只傻傻的規劃－－明天、後天、甚至大大後天，下課後定要與笨鳥一起玩。這一切也如願，彷彿快樂之後仍是快樂，事情到了巔峰只會再遇到另一個巔峰－－兒時，＂谷底＂這詞，真如谷底一般，我從未看清過。

　　「快把電風扇關掉！」哥緊張得大喊。笨鳥不知怎低，突然發瘋似的掙扎出我哥的十指牢籠，一個勁的在家裡四處亂飛，要是不小心被客廳裡掛在天花板上的電扇捲到，後果不堪設想。「笨鳥乖，快下來。」哥換了個語氣小小聲得哄著。笨鳥依舊不領情的四處亂飛，整個家都動起來了，一團亂。「乖乖，笨鳥，快過來。」「下來啦，笨鳥。」「噓∼噓哩∼噓（口哨聲），笨鳥來。」各種聲音、各種內容，此起彼落的催著笨鳥靜下來。「好啦，讓那隻笨鳥自己去飛，累了自己就下來了。」爸看得有點不耐煩，自己先坐了下來看電視，媽也覺得這樣挺對的，同爸一起休息，我們三兄弟－－大哥還是很忙碌；二哥去一邊涼快了；我不想看電視，就隨大哥一起抓笨鳥。

　　一會兒往廚房；一會兒去客廳，兩個人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另外三個卻好像當我們隱形人一樣，頭也不抬，只是望著電視－－電視裡的丑角也很賣命，不輸我們兩個。「下來了！下來了！」哥高興的說。「我就說了，他累了自然下來。」爸一邊說，一邊想要起身。「爸！」我跟哥突然愣住了，笨鳥不偏不移的正好在爸的落腳處休息，我們誰都忘了提醒，只記得那顛峰，望不見谷底......

　　爸不知所措，我不知所措，哥也是。發生事情了，卻好像沒有事情發生，爸說了甚麼，我不記得了；哥有沒有哭，我也不知道，媽到底安慰了多久；爸到底有沒有難過，我都不記得了。我沒有待太久，笨鳥那不再飛翔的身影讓我撇過頭，慢悠悠的走到樓上，攤開我的筆記本，劃掉，明天、後天、還有大大後天的行程，然後便一倒頭的睡覺去。

    睡著了，就能去好遠好遠的西方找笨鳥玩。

　　

愛新覺羅醒夢

　　個人認為這篇是目為醉生寫得最好的散文。能很親身和透徹地寫出自己獨有的感受和看法，正所謂人人意中所有，人人筆下所無。正正因為是自己對這件事很投入，才能寫出真正屬於自己的感受和看法。

　　第一段最令我驚喜的是：

可憐的鳥兒，揮翅起飛也不是；安然蹲坐也不能，只好空舞著翅膀，為隨時的飛翔作準備，模樣像極了異想天開的古人，裝了自製的羽翅，猛拍雙翼，欲穿雲而觸日，飽覽天地風光。差別只是小鳥真能飛，古人得造碑罷了。

　　這句可以看得出作者的想像力之大，但並不是只有想像力值得一看，其後的感想也能和前面的想像互相輝映，是一妙筆。

送進一間鐵製的籠子，裡面有著鞦韆跟兩個放水及食物的籃子，若笨鳥不在裡頭，就只是一個孤零零的鐵籠。

　　一直看到這句，突然在想那隻笨鳥留在籠中也是很慘的。

我說：「家有一鳥，如有一寶。」這句話，肯定能流傳千古。
日子不會過得特別快，只是喜悅讓我們忘記了聽不住腳的時間。

　　這就是我說的是人人筆下所有，人人意中所無。其他人若無如此長時間的投入和觀察又怎可以寫到呢？

　　而我認為第十一段寫得尤好，到底是真的「不記得」，還是過於傷心而不想再提及呢？——日子始終還是過去。

　　整篇讀來可見作者的想像力每每在平凡之處特顯其中，又不像之前多篇散文過於傾向不斷用想像力伸長語句。
　　而當中和小鳥玩耍的過程亦十分有趣，如「用兩跟手指跟牠玩著跳階梯的遊戲－－依序的變換兩根手指的上下位置，就好像無形的空中梯階一般。」像我這種沒和小鳥一起玩過的人又怎知道竟然有這種玩耍方法呢？看起來尤感新奇。
　　最後對於小鳥的死並沒太多描寫，反而在結尾看到的就如補充一樣。

　　雖然這篇在一些標點上可以改進，但已經是一篇值得一讀再讀的散文了。

[ 本帖最後由 猴小夢 於 2009-3-31 23:33 編輯 ]

旭曜

謝謝指教

這次評的真仔細@@

標點符號是我的弱項，其實蠻想都用逗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