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界

宮雨

一，風雨中的帝國　上
雙城記：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大清，這個立國二百多年的古老帝國，曾經無比輝煌．也曾經大廈將傾，康雍乾盛世過後，外憂有白蓮教亂．天理教亂．鴉片戰爭等等，好比一個又一個浪頭打來，內裡貪污腐敗橫行．上下文恬武嬉，則如同白蟻蝕柱般掏空國力，到了道光咸豐年間，更強大的浪頭來襲，洪秀全率領拜上帝會會眾萬人起義．太平天國之亂揭幕，天國未平．又有英法聯軍長驅直入京城洞開，帝國的覆滅似乎無可避免。

咸豐十一年，因避英法聯軍北狩熱河的咸豐皇帝駕崩，皇帝的死去卻是帝國新生的契機，皇長子載淳繼位．年號祺祥，受命輔佐幼帝的肅順等顧命八大臣一手把持朝政，先後迫死了兩宮皇太后與主持簽署北京條約的恭親王奕訢，八大臣倒行逆施的行為激起群情激憤，以年僅二十歲的醇親王奕譞為首，宗室與反肅順派集結發動政變，八大臣落敗身死，政變勝利者醇親王加封叔父攝政王，未幾．幼帝祺祥暴死宮中，宗室及百官擁戴奕譞登基，取少康中興義，年號少興。

少興皇帝繼位後，陸續任用陳闊川．宮雨．白少展等一時瑜亮領班軍機，又得張立德．寧靜雪．蘭天驕諸多名臣為輔，君臣一心．整肅吏治，並發起洋務運動，國勢乃得復甦，少興四年．南京城破，太平天國亡，大清收復除港澳與上海租界外的所有國土，舉國歡騰，帝國終於擺脫黑暗走向曙光。

少興二十二年，大清再度走到命運分岔點，偶染風寒的少興皇帝連續發燒數日後．駕崩，上回皇帝的死亡成為帝國新生的機遇，這回呢？

按照雍正皇帝訂定的秘密建儲制，當朝皇帝將傳位遺詔密寫兩份，收藏於特製的鐍匣內，一份置於乾清宮高處正大光明匾後，另一份則皇帝自己收藏，待皇帝龍馭賓天，由國姓宗室．王公大臣開匣取兩份遺詔對證無誤後，立遺詔指定之儲君為帝。

年屆壯年且無宿疾的少興皇帝竟會突然駕崩，事前絕無人想到，包括皇帝自己，於是當年資最老的軍機大臣陳闊川辛苦踩著梯子爬上正大光明匾後一看．空無一物，另一份由皇帝收藏的鐍匣倒是找到了，可揭匣後．就像是個玩笑般，又是空空如也……

宮雨

二，風雨中的帝國　中

有清以來，繼位制度屢經更替，當中的複雜性．多樣性為過往朝代所未有，分別為從入關前的王公推選制，入關後皇權強化．諸王貝勒喪失繼位話語權的臨終指定制，康熙十四年實施的嫡長繼承制，以及雍正皇帝制定的秘密建儲制。

有趣的是，大清已入關兩百多年，前後共換了四種繼位制度，少興皇帝與大治皇帝兩人的繼位模式，卻又回到了最原始的王公推選制。

愛新覺羅載瀛．少興皇帝皇九子，自號醒夢山人，自幼拜乾嘉學派大儒方篆龍為師，乾嘉學派宗旨以儒家經典為中心，且認為鑽研典籍越古越佳，受方篆龍影響，載瀛治學造詣頗深，精書典．工詩畫，在漢臣中聲望素著，雖然如此，時人多不看好載瀛能繼承大統，原因在於相對皇二子載湉．皇四子載洸，阿哥時期的載瀛並不熱衷參與朝政，他將時間多數花在與府中清客談經論典．詩歌唱酬上。

載瀛的出線得力於兩大因素，第一．少興皇帝並未按秘密建儲制留下傳位遺詔，少興帝死前神智已昏，因此也排除了臨終指定制，第二．除方篆龍外，載瀛還有另外一位師傅，即是少興帝時期首任領班軍機．軍機處年資第一．欽賜毅勇侯加太師銜．有國老之稱的陳闊川。

當載湉派與載洸派在乾清門為了繼位人選爭執不下時，陳闊川以仲裁者的姿態跳了出來，例數皇九子各樣優異後，主張該立皇九子為帝，偏偏惟二能與陳國老相抗的載湉派首領宮雨及載洸派首領白少展皆不在場，一者出使歐洲．考察英法等國制度，一者正在西北．巡視要塞軍防，鑒於陳國老的赫赫威望，四周一時默然，不待群臣思考，陳闊川慷慨陳詞畢後，逕自走到載瀛面前，以強而有力的態勢將載瀛扶至空座的龍椅上坐好，隨即回到原位，用嚴厲的眼神掃射一圈後，拜倒於地．高呼皇上，在陳闊川的帶動下，陳的親信子弟及載瀛派也一一拜倒，一股壓迫．驚惶還帶有些許尷尬交織成的奇異氛圍籠罩乾清門，越來越多的官員抵受不住而跟著跪地，載湉與載洸終被這股氛圍壓垮．兩位皇子也投降跪地後，大勢底定，載瀛異軍突出，成功繼位，年號大治。

宮雨風塵僕僕趕回京時，迎接他的卻是絕望的局面，大治皇帝已然坐朝，若要逆轉．只餘聯合白少展武力政變一途，但武力政變的希望業已喪失，曾經謙沖的阿哥一遇風雲化成龍，成為手腕高明的皇帝，當宮雨．白少展猶在歸途時，京城附近的所有兵馬被完整梳理了一遍，可供兩人驅使的軍方官員或升遷．或平調都離京而去，京城只剩一種聲音．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宮雨只能懷抱著殉道者的心態入宮陛見，御書房內，皇帝客氣的給予宮雨賜座看茶的待遇，然後幾乎不發一語的聽完宮雨對於西洋考察的心得與立憲的建議，隔日．中使蒞臨宮府，帶來稀世的榮耀與皇帝的答覆，聖旨中皇帝高度讚揚了宮雨在少興朝時的貢獻，為了表示酬謝，皇帝破天荒的敕賜世襲郡王爵，爾後話風一轉，把替大行皇帝修陵寢的責任歸於宮雨，接旨後，宮雨寫完謝恩摺，再簡單交代幾句家事，便即離京前往陵寢預定地，也離開了歷史舞台。

宮雨修陵的隔月，原科爾沁右翼前旗蒙古王公病逝無後，大治皇帝下旨賜白少展蒙古姓博爾濟吉特．封科爾沁郡王爵．代天鎮守蒙疆，接著白少展前往蒙古的半個月後，陳闊川病故，幾個月內，少興朝的三大名相，或逝或去，大治皇帝獨尊天下．再無掣肘，這是新時代的開啟，更是舊時代的反撲，只是其時天下也只有寥寥數人能預知而已。

宮雨

三，風雨中的帝國　下

仁民愛物．博覽群書．豁達大度，這位有著諸多優良特質的皇帝，為何未能帶領大清趕上世界發展水平，反而與時代腳步背道而馳？

後世史家眾說紛紜，而當中有兩條原因得到史界公認，第一．大治帝承授於乾嘉學派，乾嘉學派的復古宗旨自然流淌在大治帝的血液中，第二．在少興帝一力支持下，二十餘年間中樞與地方要職洋務派［後又稱新政派］十中占七，這股勢力由上至下盤根錯節，雖因派中有派，尚不至危及皇權，但對曾經平易謙沖的皇子來說，這股勢力無論在情感上或利益上皆對如今雄心萬丈的新君構成了阻礙，大治帝轉向全面扶持保守派［後又稱古典派］也就不難令人理解了。

後人綜觀清史，朝廷中樞在短期內有如此大的變動，可謂絕無僅有，大治帝登極甫過半年，軍機處七位軍機有四位遭到罷免或休致勸退，當中包含了少興帝遺留下的領班軍機大臣蘭天驕，繼任者則為同樣出身乾嘉學派的大治帝同窗好友孔關，大治帝登極一年，八大總督全數換血，繼任者全為古典派成員，至此，少興帝主導的洋務運動正式落幕，一股復古風暴席捲而來，政制復古化．兵制復古化．文化復古化，帝國正用一種比當初前進時更大的力度倒退，初初萌芽的工業化傾向也就自然回歸到大多數國人所熟悉的農業社會。

要不是朝中尚有花慕顏在，或許少興帝的洋務運動真要零落殆盡。

花慕顏，少興朝時任體仁閣大學士兼戶部尚書，花慕顏之所以未被清算出朝，在於他的叔父花子荃是乾嘉學派大儒之一，與帝師方篆龍屬同門學友，也因花子荃關係，花慕顏雖是洋務派人士卻也精通乾嘉學派經典，同時跟乾嘉學派中人．包含大治帝都有著經年累月交誼，因著以上種種因素，大治帝也不得不保留幾分情面，僅免去花慕顏戶部尚書而保留了體仁閣大學士職。

復古風暴開始到肆虐最盛時，花慕顏聰明的採取了迴避態度，即使因此遭洋務派人士諷罵亦不為所動，當風暴稍稍停歇，大治帝志得意滿召開的ˊ某次御宴上，花慕顏藉著別話題緩緩誘導，說出了一句令乾嘉學派人士與大治帝皆沉默以對的話語。

子曰：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宮雨

四，餘暉　上




待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