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醫院

驅牛翁

人生避免不了多多少少的大病小病，小病吃點藥睡個覺，明天還是一樣精神抖擻。大病來了，這時候尋求專業的幫忙，出入醫院也少不免的了。

還記得第一次入醫院，也忘記了是多少年前的了，只記得爺爺就躺在那個病床上，身邊的人該來的都來了，都圍著病床看看爺爺，那時候我已經有上過班，但涉世還是不那麼深，對於生死的記憶還是那麼模糊，人嘛，好像總會有一死，只是早到還是晚來，很淡薄很冰冷，就像自己對生死看得很淡很透一樣。

人大了，很多病痛都接踵而來，就像命中注定一樣，非要把你關進醫院裏才知道生老病死並不是一般的簡單。有次我患上了焦慮，對生活的所有事都變得很敏感，以致疑神疑鬼，害怕有人有天會把我害了，結果別人察覺到我的異況便半推半就地去見了醫生，入了醫院一住便是兩三月，病情還算中規中矩，醫生說幸好發現得早，加上我積極的樂天性格，病情才沒有變嚴重，人家說這病叫燥鬱，心情經常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總之自己無法控制。

別人都說醫院是負能量很強的地方，我最初也不以為然，因為我看到的醫院的人跟我其實沒甚麼兩樣，他們的病我也會得到，他們沒有的病我將來也很難說不會擁有，於是好像一切都看透了。每數月定期覆診倒是難上了我，我很討厭沒完沒了的出入醫院，每次都是例行公事，看診的醫生都說些重覆又重覆的說話，過去心情怎麼樣啊？現在有上班嗎？跟家人相處得怎樣啊？問題總是千篇一律，我也答得都是是千篇一律，大家都沒察覺日子久了都是一場戲，走過場便各散東西。

家裏還有個老的，她的病也一直都是很難根治，出入醫院也成了家常便飯，而且她總是不小心，一個摔倒也就入了醫院療養，我說，媽媽啊，妳可不可以下次再小心一點啊！媽媽也住醫院，而且是經常有的事，畢竟人老了，總會出那一兩點的差錯。有時候她入醫院了，就榻在那病床上，情緒也不怎咋的，每次我們都去探望她，她總是控訴這控訴那，也不知道她感受了些甚麼，情緒動輒失控，更離譜的就是砸東西了，砸完後就是換來一下子的平靜。

這是甚麼的世界啊，醫院裏的總是人滿為患。不分輕重緩急，一進了醫院，我們都是等，漫無目的地等，等那到海枯石爛了，等那到肝腸寸斷了，都是在等。我們也不知道在等甚麼，是等醫生們的姍姍來遲嗎？不是。那是在等家人來醫院探望你嗎？也不是。那一定是在等護士來幫你處理傷患或甚麼的了？好像是但也不是。我們都是在等甚麼時候可以出院，明明自己還身壯力健，為何總要在這裡耗著時間？我見了很多人都在這裡等，有些是等死的，也有些是等別人去救他的，更有些他們等的其實是希望有個人來看他們。

醫院裏總有一個十字架在左右，是懸掛在高高的牆壁上，像在告訴十字架下的眾生與信徒，即使你們煩躁不安了，來到神的跟前，祂必撫慰你的靈魂。有次我真的害怕極了，我驀然地跪了在十字架前，祈禱著甚麼我都忘了，只知道那一刻我跪了瞬間也就崩潰了，情緒一下子無法控制得住，哭得一個稀里嘩啦，旁邊的病友看了還特意問我有沒有事，需不需要叫醫生來。看著十字架，我好像懂了甚麼，也好像還不太懂甚麼，總之一言難盡。或許那刻，我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去表達我的情緒，有些事把它交給上天來決定比較穩妥，就像生死一樣，凡人決定不了，我也左右不了，不如懵懵懂懂地交給上天，讓祂安排各人的命運與情緒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