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虎豹四

莫日根哈日查蓋

第二天金娜走到弟弟卧室查看病人情况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尝试自己走动了。只是他扶着床沿行走的时候，看起来十分费力。

“你就这么急着出去？”金娜歪头看看他，“我建议你还是乖乖养伤，顺便避过这阵子的风声再说。”
“哼，管他是三联社，还是中华社，我才不怕。”陈亦度闷闷道，“照你那么说，香城黑道三分，那范叔的面馆怎么这么多年来都安然无恙？”
“你是说范氏面馆？”金娜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这可是一个例外，万人街的各个商店几乎都被黑道光临过，就这家店还能大刺刺的呆着安然无恙。依我看，这面馆老板肯定不寻常，说不定在黑道也是一个大佬呢。”
“不可能！”陈亦度竭力稳住自己，“范叔与世无争，怎么可能是黑道中人......”
“也许吧，看范川那样子，也不像是黑道中人的孩子。”金娜想起这个有点愣头愣脑的小子，不由得嬉笑起来。
“我和他自幼一起长大，他不会是黑道，范叔也是。你不要再胡乱猜测了。”陈亦度气喘吁吁，最后还是跌坐在床上，“范叔可一点也不喜欢黑道。”
金娜秀眉一挑，眼睛眨了眨。她挥挥手：“你学校的事情，就让范川帮你吧。总之不要乱走动，不然伤势加重我都未必能帮你。”

陈亦度歪歪斜斜的靠在床上，思绪却不知飞到多久之前......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陈亦度还只是一个小学生，还没回面馆就听到万人街上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他躲在街尾转角一看，却是两群凶狠之徒在干架。玻璃碎片四溅，桌子椅子无一幸免，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染上了斑斑血迹。他看到有几个凶徒无意间撞进了面馆，却很快被人打了出来。而那个人，就是面馆里的伙计。陈亦度原本以为这些家伙会和伙计们打起来，没想到他们竟是扭头继续加入混战之中。陈亦度努力伸头去看，店里的客人早就吓跑了，但是伙计们却像没事人一样，也不见有多么慌张。一个破损的自行车轮胎从他身边滚过，他竟吓得一激灵。好在不久后，恶战就结束了。两帮的人都是伤痕累累的，鲜红的血迹在阳光反射下尤为刺眼。

“打完了吗？”范志轩从店里走了出来，“我的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哼，这关你什么.....”一个为首的说着说着气势竟然弱了下来，只见范志轩动动指头，示意他贴耳过来。那为首的竟鬼使神差的照做了，范志轩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听后竟唯唯诺诺，然后带着人马一溜烟走了。
“怎么，对家都走了，还堵在这里？”范志轩道，“难不成你们打算赔偿我这些损坏的桌椅？”

另一帮人听了，倒是也干脆利落的走了，只是为首的不满的嘟囔了几句，被范志轩凌厉的眼神逼的不敢再多嘴。陈亦度心有余悸的走回去，却发现自己的范叔已经换了一副面孔：“小度回来了？”
“范叔，那些人.....”
“不必担心，一群吃饱了撑的小混混，也不过如此。小度你可不能学他们，不然我可会亲自把你揍扁的。”虽是玩笑的语气，但是陈亦度分明看出了一丝未来得及掩藏的凶狠，就像刀尖一样轻轻抵住他的后背，无法不允诺。

“度哥，度哥？”范川拿手在陈亦度眼前晃悠，“你没事吧？”
陈亦度回过神来，见是自己的发小，也不隐瞒。谁知范川经也有类似的经历，那年范川才五岁，自己在店里忽然看到一个彬彬有礼却后面跟着几个凶神一般的魁梧男人，还赞自己长得像父亲。范志轩随后出来亲自做了几碗面，客人吃完以后就离开了。那些人的衣服上都扣了一个胸针，上面是三个人拿着棍子背对背的图案。只是自此以后，他就没再在店里看到佩戴这种胸针的人了。

日子过得飞快，大半个月的功夫过去了。陈亦度身上长短不齐，深浅不一的刀伤也逐渐愈合了。用金娜的话说，他这是侥幸，没有伤及内脏，不然光一个内出血就能要了他的命。

“你们今天有口福了。”金娜这天下班的时候，还带了一个蛋糕，“这个算我送的，不算进账里。”
“诶？”陈亦度有些吃惊，平时就算吃饭也要把材料费算清楚的人，今天居然一反常态。
“娜姐，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范川嬉皮笑脸的打开蛋糕盒子，“原来是水果蛋糕啊，这价格也不会便宜吧。”
陈亦度这才仔细端详那个蛋糕，原来是一层薄薄的cream，上面铺满了小块的哈密瓜，蓝莓和草莓。
“范川，你也吃。”金娜指着蛋糕，“反正也是那位爷送的，我无所谓。”
“就是那个陈家明？”范川道，“喝哟，这黑道中人也玩这些，我还以为是送珠宝什么的。”
“他出院这天，整个欢迎队伍一直从病房排到外面。送花的送钱的送吃的都有，这个三联社，真的是威风。我不过是顺便捡个剩下的。”
“连蛋糕都送，这个爷的嗜好也挺奇怪的。”
“他爱猫，整个病房都是被猫蹂躏的痕迹。这个蛋糕本来是给猫的，不过那只猫只喜欢另一个更大的巧克力蛋糕，于是我就捡下了。”
“卧槽，人不如猫啊。”范川掩面道，“来世我也做只猫。”
“得了吧你，”陈亦度敲敲他的头，“范叔听到了......”
“肯定揍我，我知道。黑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打算掺和，放心吧。只是娜姐你啊，在离地下拳击场这么近的地方工作，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吗？”
“如果我有你这样的爹，我也不必这样。”金娜自嘲，“早就见怪不怪了。”

陈亦度正拿着勺子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上面的哈密瓜掉了下来。金娜看了他一眼，知趣的闭上嘴。陈亦度却已是恢复如常，继续闷头吃蛋糕。

“谢谢，再见。”陈亦度朝着金娜微微弯腰。金娜倒是一笑：“再见，再见。”

“度哥度哥，别往这条路走，走这边。”范川带着陈亦度拐进另一条街道，“这里没那么容易碰到三联社的人。”
“金娜告诉你的？”
“是啊，她还说了很多黑道的故事。收债未遂啊，俱乐部血案啊，地盘争斗啊，她懂得真多。”
“是啊，比你一个面馆的小少东知道的多了。”陈亦度嘴角上扬，“她还喜欢去看拳赛。”
“这个她倒没有和我说。”范川托腮，“莫非她看到你的比赛了？”
“快到面馆了吧，不说了。记得在范叔面前该怎么说吧。”陈亦度随口搪塞过去。
范川一看，已经进入万人街了，只好把疑问放在一旁。他们两人径直走进面馆，一个声音传来：“小度小川，回来了？”
“是啊爸。”范川高声回答，“度哥一下机就赶回来了，我带他回去休息吧。”
“好。”那个声音依旧从厨房里传了出来。两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拐到面馆的后门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