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害怕的一種鄉愁

驅牛翁

最害怕的一種鄉愁

在都市裏尋尋覓覓，忙碌完後總想著回到家鄉裏尋找那份溫馨的感覺，有時候我很怕認不出回家鄉的路，不是路變大了，而是家鄉裏每逢幾年都會長出不一樣的東西，是東邊的廣場變闊了，是西方的樓宅給拆了，今天的空地上又多了幾多屁小孩，這幾年，家鄉陌生了，再最熟悉的人一個二個地不見了他們的蹤影，我是害怕極了，害怕由有變無的過程，也害怕由無突然變有的過程，如果家鄉的面貌始終停留在我小時候的模樣這樣多好，我該心存感激，我該再不心存恐懼了。

有一種鄉愁是寂寞，又有一種鄉愁是明明站在我家面前了，卻仍要想一想我有多久未回來了，貼在兩邊門上的春暉還是以前的兩行字嗎？彷彿還是，是多少沒有幾個人去換了吧？難怪仍是那兩行字。

我走近那歷久不衰的大樹下，想乘乘涼，想感受一下我多久沒有在這裏閒活了，以前的我還會跟隔壁鄰舍的打個招呼應一下門，現在沒有了，是不是人大了就沒了這個勁，總覺得有點兀突。在鄉下裏遊過一圈，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以前的回憶一點一點地在我心頭湧著，那個士多仍在那個位置，十多年了，甚至是二十多年了，那裏又新增了一個遊戲機舖，這街巷比以前更加複雜與興旺，啊！這家醫院拆了，人家今後會去哪個醫舍找藥吃藥呢？

耐不住的鄉愁，我很喜歡在這閒逛著，以前我就是在這裏踩單車摔破了腳，以前我也在這裏聽著表哥說這邊出產的冰淇淋都是不乾淨有毒，以前我在這裏看戲被人莫名罵哭，很多事，在日裏夜裏都不斷發生了。

我很怕的一個鄉愁，就是怕回憶從此停住了，從前那個人不在，從前那個在記憶裏的姑娘不知走哪去了，是不是已經嫁人了，人家該有個生孩子的年齡吧？從前在記憶裏笑得很開顏又有時嚴肅得很的那個我公公我爺爺，有時夢裏他彷彿又在生，走走停停的，不像已經早已不在，有一種鄉愁——他在記憶裏的世界，而我在現實活生生的世界。

有一種鄉愁，我害怕她遲早都會存活在我的記憶中，而我又沒時間回到她身邊去陪伴著她，這一種的鄉愁，害怕漸漸失去，就像熱的將變成冷，也像家裏有人的終將變成無人——我害怕再也沒有人弄那對門前的春暉了，到時陳舊的愈變成陳舊，破落的也將愈變成破落。

王傑

鄉愁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