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止廟堂二十一

莫日根哈日查蓋

臘月初八，玉清長公主壽辰。玉清長公主府裡擺下了幾桌宴席，都是讓親朋前來相聚的。本來皇子們也應前來祝賀，但是現在年關未至，皇子們又大多外派，到來者便只有寥寥數人。不過今年倒是多了一些新的貴客。

“世子殿下，這二位我怎麼從未見過啊？”主持宴席的義陽侯蕭楠看著蕭岳身後那個英俊的男子，感覺十分陌生。
“哦，這位是來自東瀛的德川韶。她是初次來到京城，適逢長公主壽辰，便帶來認識諸位，免得日後大朝會上失禮數。”
“這位想必就是義陽侯吧？見過侯爺。”
“德川少將軍的威名我也略有耳聞，如今得見，​​實在萬幸。”蕭楠也匆匆客套幾句，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世子殿下，這兒是有不少達官貴人。可是怎麼不見廣武王呢？”還是井伊勇忍不住了。
“你們怕是看不到了，”說話的是負責招待他們的魏王世子蕭岳，蕭季璞的長子，“他半年前就被外派到遼東和鐵勒死磕了，不把鐵勒打的入朝稱臣，只怕叔寧兄不會收手的。”
“廣武王和鐵勒竟有這麼深的仇恨？”德川韶感到奇怪，卻被蕭楠攔住了。
“今日是長公主的壽辰，閣下要問，來日有的是時間。”

宴席上的菜一碟碟的上，晃得讓人頭暈。東瀛使者到處看看，不禁咋舌。酒醋三腰子，三鮮筍炒鵪子，鑽石首魚，土步辣羹，煎臥鳥，炒田雞，酒煎羊等等。兩個使者即便每道菜都囫圇嘗試一下，也吃的肚皮滾圓，更別說是席上源源不斷提供的瓊腴酒。

就在東瀛使者腳步虛浮之時，公主府外忽然傳出一聲報導:“鐵勒使者脫脫，奉我主左賢王之令前來祝賀長公主千歲金安。”眾人皆是大為驚詫，鐵勒與大齊時戰時和，私下探訪長公主更是聞所未聞。倒是蕭楠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揮手讓人進來。

“脫脫奉我主之令，前來恭賀長公主！當年長安一別，甚是思念，無奈公務纏身，難以前來，些許禮物，聊表寸心，望長公主萬勿嫌棄。”脫脫是一個年輕的鐵勒男子，神色不卑不亢，只是像徵性的行了躬身禮。他身後是幾個箱子，只見瞬間就全打開了，一堆玉石展現於眾人眼前，一些人甚至雙眼發光了：這可是少有的室韋玉石！即便是前朝兩國聯姻之時尚且沒有如此大量的寶石進入中原市場，現在更是罕見。而一些有眼力的更是看出這些寶石並非尋常室韋石，每個形狀相似，像印章一樣的柱體，完整無暇，看來這位左賢王倒是費了很大心機來討好主人家。

這句話一下子就把前朝舊事都牽扯來了，誰不知道阿木爾少時曾在長安留學，深知漢人習性，軍隊優劣，不然也不至於這麼難打。蕭婉華本在一旁喝湯，聞言就要反駁，不料卻被一隻手輕輕按下了。

“回去告訴左賢王，下次親自過來，這樣毫無誠意啊。”蕭啟贍握住了蕭婉華的手，對下面遙遙一說。那個青年一看，眼神掠過一絲詫異，隨即恢復如常。
“脫脫定代為轉達！”青年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長公主，廣武王府送禮來了！”富新高聲內進，看到脫脫的時候，倒是驚訝不已：“啊呀，這不就是大……”
“大王身邊的小勇士脫脫！富侍衛長，別來無恙？”脫脫反應迅速，倒是沒讓眾人起疑。
“脫脫，”富新努力消化，眼神一瞟看到那幾箱寶石，“喲嗬，你家主子有沒有把殿下那份也帶來啊？”
脫脫眼神帶笑：“侍衛長，您挑一箱就是了。何必問我這小小奴僕呢？”
富新正要答話，一個聲音卻搶在前頭：“如此說來，廣武王和左賢王倒是朋友了？”

說話的是興國長公主的丈夫，也就是本朝的駙馬張立德。他向來看外族如戎狄蠻夷，不服教化。當然，那是因為他曾經歷二十年亡國之亂，但又未見過曾入長安留學的阿木爾。脫脫走過去看了看他，指了指旁邊的酒煎羊，沒有說話。

“駙馬此言何意？誰不知道忠烈郡王曾收養桑哥獨子，也就是現在左賢王為義子？豈止是朋友，說親朋也不為過！”說話的就是魏王世子蕭岳，他向來看這人不順眼，如今狠狠堵了一句，甚是爽快。
“呵呵，也是，也是。”張立德挑不出錯處，只能舉杯，“張某錯了，自罰一杯。”
“閣下這話說得好，我們鐵勒向來辦事分明。廣武王和大軍尚未在戰場相遇，便是朋友。”脫脫笑著舉杯致意，富新看著很不習慣。
“即是如此，來者皆是客，諸位就不要拘謹了。”蕭啟贍出了聲，大家也趕緊舉杯示意，紛紛找人聊天搭訕了。

脫脫見沒人搭理，就自己找人去了。他看到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正和其他的命婦交談甚歡，她身穿羅裳，頭戴珠冠，腰繫彩色香羅帶，還掛著一個鳳首形的玉飾，腳穿金縷鞋。無不顯示其身份尊貴，更有一副高傲冷漠的氣息。脫脫看看不遠處那獐頭鼠目的駙馬張立德，不由得哀嘆這位帝國長公主怎麼就瞎了眼，選了這麼個人做駙馬？

“主子猶記當年，漠南草原上那一騎快馬，巾幗絲毫不讓鬚眉。”脫脫趁著興國長公主落單之時，輕輕過去說了一句話。
“阿木爾還記得當年的陳年舊賬啊？不就是藉了一車藥材，後來不是讓北疆的軍隊歸還了嘛？”興國長公主蕭媛華緩緩飲下一杯玉瓊，“莫不是一直記到現在，想要再敲一筆？”
脫脫訕笑：“以長公主之才，留在家中相夫教子實在可惜，若在鐵勒，當是一方將領，領兵打仗，入朝議政也不在話下。”
蕭媛華想起了什麼，警惕的看著脫脫：“今日是二姐的好日子，我不想打人。”
“姑母，你要打誰啊？”一個孩子蹦蹦跳跳跑過來，原來是小侯爺蕭廷策。
蕭媛華看著蕭廷策和不遠處的另一個孩子，溫言勸說幾句，然後轉身警告脫脫：“我不管你家主子打什麼主意，都別牽連無辜的人。否則，本宮不介意讓他再嚐一次敗績。”
脫脫連連允諾，過了一會兒，看那兩個孩子又去別處玩了，就直接過去搭訕。

蕭廷策和吐蕃郡王哥魯巴，也就是被賜予漢名蕭庭慎也有大半年沒見了。趁著這次壽辰還不趕緊聚在一起廝鬧。脫脫也是事先打探好兩位的喜好，準備了些許禮物投其所好，又天南地北的扯了許多鐵勒的風俗和傳說。小侯爺和小郡王本就生長在深宮院內，見識有限，怎能比得上自幼四處闖蕩的脫脫？小侯爺甚至想讓他留下來做自己的伴讀，脫脫卻推辭說這次只是私下探訪，過些時日便要回去複命了。

宴席終於結束，蕭楠幫忙處理善後的事情。冷不丁看見富新急急忙忙往公主府內院走去，便問了幾句。
“富新，阿兄的禮物，不只是那柄玉如意吧？”
“當然，當然。老王爺說要問我一些事，四爺您要是沒別的問題，我先進去了。”
“你還是先想想怎麼解釋父王的問題吧，”蕭楠好整以暇，“他老人家，肯定會問，這個鐵勒使者，究竟什麼來頭。”
“這......”
“恰巧，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