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月•圍爐夜話│掃眉】

桑柔

我會盡量……（氣音）
請下指示，謝謝 QQQQQ

納蘭雲霓

第一段
人設：出身商賈之家，長於繁華城市
劇情擴寫部分：
你父親是個商人，在蘇杭一帶做著絲綢生意，雖也讓你在私塾念書，心裏還是希望你繼承家業。但你對經商並不感興趣，反而喜歡文史曲藝。
面對父親的期望，你可以選擇，
1，不忍拒絕，答應經商
2，說服父親，忠於本心
 
說明：除設定外，皆可自由發揮人物與劇情，體裁不限。

桑柔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一少女倚著榻上的小桌，手指把玩一束束從窗櫺灑下的陽光。對邊是一本隨意翻開的《詩三家義集疏》，頁角已有些微磨損，看得出來經歷無數次翻閱。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緩緩朗誦聲乍止，「錦繡，怎麼了？」
　　門邊一位是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大，碧色絲帶綁著雙髻的姑娘，她先是行了一個禮，才開口說話：「小姐，夫人請您待會到廳堂。」
　　「咦？怎麼了呀？莫非是李大娘又試做了新樣的糕點？」少女下了榻，湊近些就開始對錦繡頭上的碧色絲帶摸個不停，錦繡忍住想躲的衝動，身體有些僵硬卻也沒了一開始的拘謹。
　　「錦繡也不知道。」
　　「這碧色絲帶好好看呀！」
　　「今早管家配的，每個婢女都有一對。」
　　「好，那錦繡快快幫我更衣吧！希望是李大娘的糕點……」

　　聊天笑鬧聲從屏風後隱去，半晌才又漸大。少女此時已經換上了白綢交領上衣與柔灰襦裙，上頭繡了一枝枒一枝枒的粉梅，清麗脫俗。玉鈿與耳飾閃著晶光，卻不比有燦爛笑意的面容。
　　兩人一同前往廳堂。少女一進廳堂便快步向前，落入厚實的懷抱中。
　　「爹爹！您回來了，怎麼不捎信回家或請小李來報，這樣我也好到外頭迎接您呀。」程明遠攬住女兒，拍了拍她的肩後，示意她坐下。此時少女才發現，母親、姨娘、小弟弟都已經到齊了。
　　「此次回來也是匆忙決定，就不麻煩了。倒是綾兒，妳怎沒去學堂呢？」程明遠說完，執起茶盞一飲而盡。程綾，便是少女的名字。
　　「學堂先生伉儷近日出遠門遊玩了，大概幾天後才會回來。」詹氏道。她便是程綾的母親，手中總攢著帕子，面容白皙到了蒼白的地步。
　　「也好，那綾兒，午後便隨我到街上的鋪子探一探吧。」程明遠滿意地點點頭，捻起方才婢女送上的百合糕細瞧。

　　廳堂的氛圍依然溫馨活絡，然而，程綾的心卻直直往下墜。其實她不是不知道父親希望她接手家裡的絲綢生意，那個他花了大半輩子成就的事業，換來現在一家子衣食無虞的生活，換來日漸斑白的青絲，換來眉宇間長長的深紋。
　　母親流過一次後好不容易生下她，原本就不好的身子衰弱的更快了。後來父親迎了姨娘張氏進門，過了幾年便產下一子，便是程綾的小弟弟，程練。他倆相差了八歲，程練還處於天真不懂事的年紀，尚需幾輪寒暑才可能繼承家業。但幾十年下來商場的明爭暗鬥，不僅老去了歲月，還淡泊了心志。這些年來父親雖沒有明說，但想讓她接班的意圖卻越來越顯著。

　　「要是有餘閒，還可以到街上的首飾鋪逛逛，添點髮簪或是耳墜子。」
　　「是呀，不然以往天天往學堂跑呢。」張氏示意婢女為詹氏遞上百合糕。
　　「不如，後日便與我一同前往蘇杭吧。蘇杭的胭脂水粉只要是女孩子都會喜歡的。還能讓綾兒見見幾位老闆，面孔熟了路自然也好走了。」
　　「老爺這般主意好。」
　　詹氏與張氏附和著家主的提議，誰也沒有注意到程綾已然僵硬的面龐。
　　那不是程綾想要的。她萬分確定，並不是。再華美貴重的綾羅綢緞、胭脂水粉，都比不上古今詩賦、史筆曲藝。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就在那了，一切能使她快樂的事物，在彼方回望，不能離得越來越遠了。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即使道路崎嶇蜿蜒，她還是想再往前、再往前。
　　「綾綾，妳剛剛說了什麼嗎？」詹氏慈愛地望向程綾。
　　「女兒不想要。」程綾抬首，話語緩慢，「女兒想繼續在學堂學習，與詩文為伍，與曲賦為鄰。」
語畢，詹氏想說什麼卻一下子咳個不停，帕子急急掩住；張氏撫著詹氏的背，皺著眉欲言又止；四歲的程練看到這奇妙的場面則牙牙笑了出來。只有程明遠怔愣在原處，神色凝重一言不發。

　　這是程綾第一次違背父母，第一次見著父親這般神色。她緊張得全身發抖，幾乎掉下淚來，回頭看錦繡，也是相似的模樣。
　　心中翻攪了幾回，淚眼中伊人越來越黯淡模糊。程綾咬了咬牙，閉上眼，「女兒頂撞父親……」
　　「錦繡願意代罰，請老爺寬恕小姐！」錦繡撲通一聲便把頭磕在地上。
　　「錦繡！」程綾連忙蹲下想扶起錦繡，卻發現小李也比她早了一步，疑惑中抬頭，便看到父親嚴肅中透著笑意的面容。
　　「都起來吧。綾兒，我知道你的心意了。」程明遠扶了扶端正的髮冠，問道，「小李，你認為我看起來怎麼樣？」
　　「回老爺，身強體健、精神抖擻，再往返蘇杭幾年不是問題。」小李笑著回應。

　　在程綾眼裡，伊人的身影一下子鮮明了起來。「謝謝爹爹！」


　　「我啊，也曾對妳養蠶的祖父說過類似的話呢。」

納蘭雲霓

第二段
走向：群雄並起，有志圖王
劇情擴寫部分：亂世之中，群雄並起，你一早就有輔佐君王的大志，所以選擇了其中一個起義軍首領，成為他的幕僚。此人先前確有一番大志，後來卻貪圖安逸，多次無視你提出的良策。眼看著天下江山落在其他人手中，
你可以選擇，
1，良禽擇木，改投勝者
2，看透局勢，淡出江湖

桑柔

　　兒時那般事，宛若夤夜高風時，隱約灑落的清輝，起初微弱而稀薄，而後越發熒熒楚楚，是在夜色侵人時，最柔和堅定的力量。

　　程綾如願留在學堂繼續學習。爾後亦將各經典及文人別集讀得熟稔，文章須臾而成，始終未離初心。若處於太平盛世，程綾或許會任一地方官職，並成為文人雅會的常客；但恰巧非然。

　　「先生，我不能寫寫詩詞歌賦就好麼？非得寫策論這種乏味的文章？」

　　匡世濟民、扶顛持危或許就是讀書人的天職；能被委以遠重、伸展抱負或許就是讀書人一生所求。

　　先生聽了沉默片刻，才道，「程綾，你可聽聞那東門陳家，幾年前至龍雲寺禮佛，卻遭草寇襲劫。」
　　「聽說過。」
　　「那你可知後來如何了？」程綾搖頭。
　　「最小的公子尚在襁褓，夭於亂蹄；二姑娘毀了清白，當下自縊。而陳夫人……也因過於悲慟，在遇劫幾個月後病逝。」

　　程綾頓時發愣。
　　沒了？好端端三個人就這麼沒了？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悲憫憤慨，「願往者安詳……流寇惡行罪不可赦。」

　　咚——程綾驚訝抬首，剛好趕上先生收回的書冊——她被先生敲了頭。
　　「先生，為何打我？」
　　「你可知道那些匪賊從何而來？」程綾不明所以地搖頭。

　　「要是生活富足安樂，誰會想以掠劫為生？寇盜何以不絕？人民何以未能安生？賦稅過重抑或徵兵頻繁？其中多少貪婪腐敗的事兒？」先生話語至此，氣勢不禁由厲轉和，「全靠你們去發掘，全靠你們了。將目之所見形諸筆墨，耳之所聞凝於書翰；求一民安、求一國昌。如此，便不負先古、不負社稷。」

　　求一民安，求一國昌。不負先古，不負社稷……「程綾謹記在心。」



　　「姊姊……當前皇室傾頹，群雄並起……為哪方效命都可能帶來危險。」程練年僅志學，卻已是倜儻美少年，跟著父親走訪蘇杭亦已數年，消息之靈通不在話下。
　　「正因皇室傾頹，百姓困苦，才更要挺身而出、匡正時局。」程綾早非當年的荳蔻少女，出落得清麗，一身詩書氣度襯得沉著，但轉眼，又亮起那靈動的眼眸，「小弟弟在關心我啦？」
　　「欸……」程練端出的小大人架子一下子就不穩了，回答對或不對都不適合，幾度張口又嚥回去。最後，只是緩緩說出此次目的，「蘇杭那帶，近年崛起了一位將領，延陵吳氏，意欲扶持皇室，安定南方。父親亦與他有過來往，為人及其論調，剛正矜重，見解與姊姊相類。」

　　「原來如此……」皇室早已腐敗不堪，再前往只會身陷泥沼。各地陸續萌生領袖，唯恐演變成群雄割據、分之天下的局勢，若能安守一方，抵禦臨危而亂的奸鄙宵小，信為勛績。程練所言之見解相類，想必亦為此。
　　「我已明瞭，此事我亦會與夫君商討。謝謝你，程練。」

　　程綾是三年前出嫁的，對象是城內另一家學堂的教書先生，名為江仲實。兩人年齡相仿志趣亦相投，在當時傳為一段佳話。
　　還好，江仲實完全支持程綾的想法，甚至提出舉家搬遷至杭州——吳將軍最主要的根據地。兩人帶著家當及些許僮僕，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上路了。到了杭州，整頓好後便在父親的協助下，投了拜帖至將軍府。

桑柔

　　如同程練所說，程綾與吳將軍的見解十分相似，程綾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吳將軍的幕僚。「風從虎」，吳將軍當時大概是這麼說的。江南魚米之鄉，一年可有二至三穫，本就富庶豐饒，加之得到半數郡望及商賈的支持，形成堅強的後備實力。人民溫飽，政策便好推行。薄稅賦、徵士卒、安頓撫卹鄉野流寇，實行半年已有小成，打擊宵小亦攻無不克。

　　然而，程綾沒想到，那些優勢會是一把雙面刃。就是因為太富庶了，觸發了無盡的慾望。一開始只是其他幕僚貪點小錢，稅賦上報時藏了約百兩，後來甚至從程練那裡聽聞，少報一男丁亦值兩三百兩。程綾無法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本欲將這些事蒐證齊全後密報將軍，卻在此時，得知將軍下令擴建將軍府，並以重金禮聘蘇州第一食樓「珍香樓」的廚子來府上燒菜。

　　「綾兒，怎麼皺著眉頭？」江仲實一進房便見程綾伏在書案上，神情凝重。程綾將原委緩緩道出。
　　「子虛，我以為一切都會如此平穩發展下去……」江仲實將程綾攬入懷裡，順著背撫。
　　「那怎麼辦呢？」江仲實知道，他家小娘子心裡早有想法。

　　「我還是想向將軍進諫。」
　　「好，綾兒一定沒問題的。」

　　幾天後，程綾所乘的車輿於將軍府門前停下。將軍府側邊堆滿了建材，想來擴建工程已經啟動了。程綾與婢女被迎進將軍府，相較於第一次過來，花卉樣式增多了不少，不時有黃鶯婉囀，路上還碰著一位僮僕抱著蛐蛐罐兒跑過。到了廳堂沒見著任何人影，領路管家說將軍晚點就會到。

　　約莫一刻後，吳將軍快步進來了。

　　「唉呀，這不是我的好下屬程綾麼，讓你久等了。方才那場鬥蛐蛐實在打得難分難捨，沒注意就給耽擱了。」
　　「哪裡的話，將軍及將軍夫人近來可安好？」
　　兩人拱手寒暄了幾回便依主客次序坐下了。吳將軍仍舊是那英氣蓬勃的模樣，只是在乎的面向在不知不覺中轉變了吧，連程綾也是現在才發覺。還沒切入正題，她已先趕到心寒。結果也不出所料，將軍聽不進諫言，直說將軍鬥將軍蟲最適合不過。幕僚貪贓一事雖承諾之後再仔細調查，但程綾也不帶有任何期待了。

　　「好像是沿著歷史的車轍一般，這樣的事兒不斷重演。」江仲實語氣淡然，一切對他來說彷若往最正常的方向前進。
　　「如果歷史只能不斷重演，那我還瞎攪什麼和呢？」程綾蜷縮在榻上，見不著臉。
　　「那綾兒想過另擇他人效力嗎？」此語換來的只有靜默。在江仲實正想開口換個話題時，才傳出顫抖而被悶著的嗓音。

　　「……不了，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好，我會陪著你的。」

莫日根哈日查蓋

第三段
走向：圖王未果，何去何從？
劇情擴寫部分：
如你所料，江山最終落在他人手裏。因你曾是敵方知名幕僚，對方對你隱有芥蒂。
面對科舉機會，你可以選擇，
1，放棄科考，發憤著書
2，堅持科考，日久知心

桑柔

　　程綾向將軍府辭了職位。吳將軍起初大駭，慰留了好幾回，但幾名貪汙幕僚早將程綾視為眼中釘，當然不會放過此機會，人事異動也就在幾輪筆墨相交間成立了。
　　青冥卻垂翅，蹭蹬無縱鱗。不僅如此，還沒了薪餉。程綾沉寂了許久，推掉了所有請帖與拜帖，不是消沉地作詩，便是將已翻舊了的書再翻得更舊。

　　午夜夢迴間最容易憶起舊事。而這日，竟好似回到了十年前的時光。

　　「小姐，該起床更衣啦。」無憂無慮，只需完成先生的作業，或者到書坊看看又有什麼新書……
　　「小姐……休怪奴婢啦……」
　　程綾倏然從床上彈起，驚魂未定地掩住腰間，雙眸看著床緣那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天色微亮，往一邊看，夫君早已不在枕邊。
　　「錦繡？」
　　「小姐，正是奴婢。」靦腆而熟悉的笑容讓程綾有幾分失神。

　　困惑間被服侍梳洗更衣，用了早膳。似是怕一問就會從夢裡起來，程綾什麼也沒問，而錦繡什麼也沒說。被指示往廳堂過去，途中見著外頭熟悉的車駕，程綾大致猜到了因果。確定不是夢了，這才執起錦繡的手，激動得掉下淚來，直喚錦繡的名兒。
　　「小姐，咱們先到廳堂去吧，大家都在等小姐呢。」錦繡口中如此，卻也止不住淚水溢出眼眶。

　　江仲實、程練與小李就坐在廳堂聊天，一見程綾來了，便止住話題。幾番寒暄後程練便切入正題了。聽聞姊姊消沉了許久十分擔心，終於抽出空閒過來探望。還有北方都落入了梁王手裡，梁王是當今聖上的姪子，打著清君側的名號，但絕非如此等等。
　　局勢發展至此，痛心疾首後是漸感無力的淡漠，程綾靜靜聽著，內心麻木。

　　程練不久便辭別了。錦繡一家又多留了一晚，兩個人天南地北地聊，不足周歲的小娃兒還認了程綾當乾娘。錦繡和程綾是一道出嫁的，嫁給父親當年的得力助手小李，而小李現在則管著金陵的幾間舖子。前些日子親自將帳本送至程練這，聽聞程陵的事兒便一道過來了。
　　送走了錦繡一家，程綾的腳步不自覺踏實了點，要不前些日子總是虛浮。一個人關在房裡，睜眼就是作詩翻書，閉眼就是過了一日。平白添了許多麻煩給人。尤其是子虛，程綾默默思索著，最辛苦的大概就是他了。

　　接下來的日子，程綾不是在文士友人間走動，便是在江仲實的學堂上幫忙。
　　「時局大抵像小弟弟說的那樣，只是尚未攻打至南方。」鬥將軍蟲的將軍大概起不了什麼威脅吧。課後時分，程綾收拾著佈滿墨跡的紙，「朝廷內梁王派十有七八，禮部侍郎更傳聞是梁王心腹。」
　　「禮部？」江仲實接過那疊他用來教字的紙。禮部掌管科舉簡拔。
　　程綾點點頭。當初成為吳將軍的幕僚，輔佐將軍，略有聲名，梁王雖不打算馬上取下江南，不代表他不會知道。言下之意，若想透過科考入仕再有一番作為，即使僥倖中榜，往後也難免會被處處刁難。
　　思及此，程綾不禁悲從中來。「還在學堂讀書的時候，有次和先生抱怨策論乏味，被先生訓了一刻，而現在，卷卷策論堆在牆角生灰。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江仲實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打開雙臂，輕輕摟住靠過來的程綾。他知道，她肩上的天下家國即使不合時宜，卻也不是他能輕易卸下的。
　　程綾歎了口氣，本想把書籍整好，卻發現一本本都是史書。江仲實見程綾左右端詳，便隨口道，「今日正巧提及史部。」

　　良久，程綾轉過頭，眼眸盛著光，好似殘破的扁舟找到了岸。
　　「不如，來著書罷。」

納蘭雲霓

第四段
走向：暮年終成書。
劇情擴寫部分：
你一生創作了許多作品，六十幾歲時，為了出版這些作品，你來到了當時出版業的中心——福建建陽。但由於種種原因，你的目的未能實現。
你可以選擇，
1，千裏跋涉，再尋別途
2，望水興歎，失望而歸

桑柔

　　原先確有一番大志，曾暗暗自詡滿腹實學、謀略深遠，幾經波折卻也垂了羽翼，埋怨氣憤，感懷不遇。但在淡去此一念想後，程綾竟又見著了，蒼茫天地間，河道旁的萋萋蘆葦，及那永遠不曾觸及的伊人。
　　怎麼就給忘了呢？幼時讀書，不為什麼，只是喜歡，乾淨而純粹的喜歡。因為喜歡，所以一本接過一本；因為喜歡，所以點滴熟稔於心。乾淨而純粹的喜歡，便帶來乾淨而純粹的快樂。

　　程綾一把燒了手邊注疏尚未完成的經典。江仲實踏進門見著這光景，嚇得不輕，將不明瞭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程綾。
　　「以後讀書或是著書，不為什麼了。」她笑得燦爛，因笑意而加深的細紋不減風華。此時程綾已然三十。
　　江仲實一聽就懂了，跟著笑了起來，如海波溫柔。「就不怕澄兒學了去，天天燒書？」
　　「哎我竟沒想到，回頭得和他解釋才行。」

　　爾後，江仲實在杭州開設的學堂轉由兩人經營，江仲實為學童啟蒙、讀詩讀文，程綾則教學生作詩作文及作策論。恬淡平靜，便是兩人生活的寫照。教書的日子過得很慢，卻也很快，歲月晃晃悠悠地滑過，無聲無息。
　　不覺間又一個三十年。這段時間裡，程綾在閒暇時分所寫下的篇章，竟也能集結成冊，注疏、傳奇、雜劇，無所不包。在兩人的兒子，江澄，還有程練的支持下，決定出版。

　　「也沒多想就來了。從杭州到福建，恰與當年自家鄉到杭州有幾分相似。」江仲實佈滿皺紋及黑斑的手接住程綾的，讓她能穩穩從船上下來。原料及文士大儒的因素，福建是一出版行業盛行的寶地。
　　「回程時別搭船了，身子不如以往強健。」程綾下了船，卻遲遲沒有把手放開。
　　「到建陽城內還有一段路，就雇輛馬車罷。」

　　然而，事情卻不如想像中順利。有的嫌程綾不夠有名氣，有的正在印行名士墨寶，有的只專門印製科舉用書。一連幾天問下來，竟沒有獲得一次首肯，在這偌大的建陽，顯得不可思議。

　　「該如何是好？幾乎問過每一間印製所了。」深夜，江仲實坐於客棧榻上，神色雖不顯，卻能從話語中聽出憂慮。
　　該如何是好？程綾也不知道。但她知道，若最後無法印行，她也不會感到憂傷。
　　「天下之大，總有一處是可以的。」程綾覆上江仲實的手，緊緊握住。「不能也無妨，心願早就圓滿了。」
　　江仲實笑了，反握上去。「那只好，一直並肩而行了。」
　　「是，並肩而行。」

　　程綾覺得，伊人的模樣又清晰了幾分。她一生都會不斷追求伊人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