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驅牛翁

這一年中最高興的莫過於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我初登了作為人父的寶座，那襁褓中的嬰兒，那個時刻的哭啼聲，也是那個熟睡的臉孔與笑盈盈的嘴面，好叫人揪心與憐憫。第二件事是我把剛出生的娃終於送回了老家讓我的奶奶過一下目，看看這娃的樣子，逗逗這個曾孫的樂。

我奶奶抱著她的曾孫，在一個如此完美的涼爽日子中，簡簡單單地完成了一個跨世代的交接。從沒想過這樣的一個畫面可以多麼激動人心，那個娃就像生命的歷史傳承一樣，把一代代的故事要承接下去。

我很早就跟奶奶一起住，那時候我還住在鄉村，尚未飄洋過海到城市生活，聽長輩說的那時我仍有一個像永遠無法升級的班在讀，都是陳年舊事了。與奶奶相處的記憶總是歷久常新，最記得的是我們坐在寬大的客廳門口吃着香噴噴的湯河粉，那是吃得一個滋味，大家都心滿意足，如是者便在鄉下的一個午後度過了最寫意的時光。

奶奶是傳統禮節如一般婦女燒香拜佛的那種人，也是樣樣離不開金錢與柴米油鹽的雜務生活，哪天忙完了便是回房間睡，等待晨曦破曉的翌日又要忙碌一整天的活。奶奶是辛苦了一輩子的人，好不容易熬到了子子孫孫都長大成人了，卻又要操勞他們的活，是一樁樁的心事未了還是人家常說的「養兒百歲長憂九十」，我都不曉得了。我很常聽奶奶哭，都是聽家人說的，哭的原因也不外乎瞎操勞很多事，哭得是一個山崩地裂與死去活來，總之是十分崩潰便是了，當然這也聽人家形容的再加上本人的奇妙幻想。我真正看到奶奶哭的是大家為爺爺送殯時，我看到奶奶的憔悴與哭得一個撕心裂肺，那是一個逾越半個世紀的感情，我很難想像到奶奶當時是有那麼的錐心。

時間過去了，奶奶都是滿頭白了髮，樣子比以前好像更瘦了，而且一般老人家會出現的病她也有，每天都要吃各種的藥，心臟的、血壓的都應有盡有，不過奶奶還算是長壽那種，與我們年青的還經常有說有笑。

有次奶奶從鄉下來了我生活的城市，一住便是數天，那幾天是我與她最多話的幾天，我好像有說不盡的話要告訴她。我告訴她了孫兒我曾幾何時創過業了，我是有在這行有事業天賦的，我又告訴她了我現在有賺錢的本事了，可以有閒錢做更多的事，我告訴奶奶，叫她不用再擔心孫兒了，因為孫兒長大了，說話比以前更加玲瓏了，孫兒不再是以前那個樣子了，我日後還是繼續賺更多的錢的。我與奶奶訴說事情的地方是我家樓下的公園，明月正當空，奶奶也是聽得一個滿意，在她眼中，孫兒的確是成長了，應該不再是以前那個吊兒郎當的樣子。

每逢年過節，我都希望回去，因為我知時間不會再等待任何人，而且每次回去我都要塞一包錢給她，叫她一個心安。我以前都經常覺得塞錢給老一輩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人嘛總應該會貪好一些錢，後來我明白了，其實錢不錢的並沒有關係，而是透過錢讓對方知道後生的這刻的光景是可以過去的，你就不用再擔心了。

最近的兩次回去，我都坐在客廳中幫家中的奶奶分藥，的確是很多藥，有紅的、藍的、細的與粗的，每次好像都要花一大段時間去整理，而我這刻能做的只有這個，在每次分藥的過程中，我都再想些事情，一些難以言喻的事情，我這生好像錯過了很多事情，為了不後悔不遺憾，我能做的也希望可以盡量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