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失智的日與夜

白少昂 · 發表於 2024-8-15 00:36:52

王先生曾是政府部門的骨幹，年輕時他風度翩翩、才華橫溢。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記憶力逐漸衰退，最終被診斷為失智症。王先生的兒女們起初並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直到某天他突然在家中徘徊，喃喃自語著要去上班，並執意穿著早已不合身的舊制服。這讓他的兒女們感到不安，他們明白，這場與病魔的鬥爭才剛剛開始。

經過多番考慮，王先生的兒女們決定聘請一位專業的照護員。透過朋友的介紹，他們找到了小萬，一位擁有豐富經驗的外籍移工仲介。小萬曾是特種作戰部隊的一員，退伍後選擇投入這個行業，目的是幫助那些因為疾病或困境而陷入絕望的家庭。

在了解了王先生的情況後，小萬選中了蘇珊，這位來自越南的年輕女性。蘇珊的過往經歷並不輝煌，但她眼中有著堅定與柔和，這讓小萬相信，她能夠面對王先生的挑戰。

剛開始工作時，蘇珊展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和細心。她每天陪王先生散步，讓他曬曬太陽，並細心照料他的飲食起居。王先生有時會突然忘記自己身在何處，蘇珊會輕聲安撫他，告訴他自己一直在身邊。然而，隨著王先生病情的加重，他的行為變得越發不可預測。

有一天，王先生突然變得暴躁不安，他堅持要出門“開會”，但實際上他已經多年未踏入過辦公室。蘇珊試圖阻止他，但王先生開始發脾氣，把家裡的家具推翻，甚至揮舞著手中的拐杖試圖驅趕蘇珊。他的行為變得異常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似乎認為蘇珊是他的敵人。

蘇珊感到無助，試圖用手機聯繫王先生的兒女，但王先生一把將手機打落，整個人陷入了恐慌和混亂。此時，蘇珊突然想起小萬曾經教她的一個應對技巧。她立刻放低姿態，慢慢地後退到房間門口，同時用平穩的語氣對王先生說：“王先生，讓我們一起去散散步，好嗎？”

這個策略在過去是有效的，但這一次卻沒有起作用。王先生的情緒似乎已經失控，他一把推開門衝向外面。蘇珊知道她必須求助於小萬，她慌亂中撥通了小萬的電話。

當小萬趕到王先生家時，已經是深夜。昏暗的街道上，王先生身影孤單而迷茫，徘徊在空無一人的街區。小萬迅速評估了情況，憑藉多年軍旅經驗，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不宜驚嚇王先生。於是他選擇靜靜地跟隨在後，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等待時機合適的時候才接近。

王先生走進了一個狹窄的小巷，巷子兩側是老舊的建築，昏黃的路燈投下斑駁的光影。小萬快速地前進，無聲無息地靠近，這種無聲移動的技巧，是他在特種作戰部隊訓練中習得的。在確保不會驚嚇到王先生後，他迅速出手，穩穩地按住王先生的肩膀，語氣溫和但不失堅定：“王先生，我們該回家了。”

王先生開始掙扎，但小萬的力道卻溫和而有力。他持續用低沉的聲音安撫著王先生，讓他逐漸平靜下來。最終，王先生的情緒慢慢地平息，他眼中的混亂似乎減少了一些，無力地依偎在小萬的懷裡。

把王先生送回家後，小萬發現蘇珊正坐在沙發上，神情疲憊。她見到小萬回來，立刻站起來，但小萬能看出她眼中那份未曾散去的恐懼與無助。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蘇珊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我已經盡力了，但我覺得我再也撐不下去了。”

小萬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一瓶水，遞給蘇珊。接著他沉穩地說：“照顧失智症患者，無疑是最困難的挑戰之一。你所面對的不僅僅是他的病情，還有他內心深處的恐懼與混亂。這是一場無聲的戰鬥，你不會立刻看到結果，但你每一天的付出都在為他建立一個更加安全的世界。”

蘇珊靜靜地聽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感受到小萬語氣中的堅定，那是一種經歷過無數次生死關頭才會擁有的冷靜與自信。這讓她重新找回了一些力量，心中那股不安也漸漸平息。

“蘇珊，”小萬繼續說道，“照顧失智症患者，像是在摸索一片黑暗的森林，沒有地圖，也沒有指南針。但你不是孤身一人，我們都在這條路上互相支持，互相幫助。”

蘇珊抬起頭，重重地點了點頭。她知道這條路依然崎嶇不平，但她已經不再感到那麼孤單。從那天起，她開始用更多的耐心與智慧去面對王先生的病情，並學會如何在照顧他人的同時，也照顧好自己。

幾個月後，王先生的病情並未顯著改善，但他的兒女們卻開始注意到，王先生在蘇珊的陪伴下，情緒變得穩定了許多，即使偶爾還是會迷失在自己的記憶中，但那種恐慌的感覺已經減少了許多。王先生的兒女們感激地看著蘇珊，明白她已經成為這個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小萬，站在窗邊，望著這個家庭重新找回的一絲平靜，他心中感到一股溫暖。他知道，這是一場沒有結束的戰鬥，但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夜晚，他感受到了一絲難得的安慰。

白少昂 · 發表於 2024-8-15 16:30:51

**記憶的邊緣**

夜深了，王先生的兒子王平依然無法入睡。昏暗的房間裡，只有父親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氣中迴盪。王平輕輕地撫摸著額頭，試圖壓抑住那份無盡的疲憊與無奈。

自從父親被診斷為失智症以來，王平的生活便陷入了一片混亂。他從一個事業有成的中年人，逐漸被拖入無盡的照護漩渦。父親不再是那個精明能幹、擁有無數人生智慧的男人，而是變成了一個無助、迷失在自己世界裡的老者。

王平坐在床邊，望著昏暗中父親的身影。王先生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上偶爾露出痛苦的神情，仿佛在夢中與什麼無形的敵人鬥爭。每當夜晚來臨，王先生總會陷入混亂的記憶中，經常大喊著要去上班，或者執意要外出“開會”，無論王平如何解釋，他總是無法理解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忙碌的公務員。

白天裡，王平要照顧父親的飲食起居，處理他的突發情緒，還要應對工作上的壓力。夜晚，他依然無法得到片刻的安寧，因為父親隨時可能從夢中驚醒，驚慌失措地尋找早已不復存在的“工作文件”或者“會議紀要”。

有時候，王平會在深夜裡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望著父親的照片發呆。那是一張他們一家人在山間野餐時拍的照片，父親在照片中笑容燦爛，雙手摟著王平和他的妹妹，眼中充滿了驕傲與慈愛。那是他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但如今卻只能成為遙不可及的回憶。

隨著時間的推移，王平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他感到疲憊不堪，幾乎無法承受這種不斷循環的日子。每天他都要面對父親的失控、絕望和痛苦，這讓他開始質疑自己的能力，也讓他逐漸失去了生活的樂趣。

一天，王平的一位老朋友來訪。這位朋友曾經也面臨過類似的困境，但在聘請了一位專業的外籍照護員後，生活得到了顯著的改善。朋友提議王平也可以考慮這個選擇，並推薦了一位專業的外籍移工仲介——小萬。

起初，王平對這個建議感到猶豫。他不確定是否能夠將父親交給一個陌生人來照顧，但朋友的經歷讓他開始動搖。經過一番內心的掙扎，他最終還是決定給自己和父親一個機會。

當王平第一次見到小萬時，他感到有些驚訝。小萬並不像他想像中的仲介，而是一個看起來冷靜而穩重的男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堅定，讓人不禁對他產生信任感。

小萬詳細詢問了王平父親的病情和生活習慣，並耐心地解釋了如何選擇適合的照護員。在整個過程中，小萬表現出來的專業和細心讓王平逐漸放下了戒心。

幾天後，小萬為王平安排了一次面試，讓他見到了來自越南的年輕護工蘇珊。蘇珊的眼中有著一種溫柔而堅定的光芒，這讓王平感到一絲安心。她很快被雇用了，並開始接手照顧王先生的工作。

起初，王平依然無法完全放下心中的擔憂。他每天都會留意蘇珊的工作，觀察她如何與父親互動。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發現，蘇珊的細心與耐心讓父親的情緒穩定了許多。她總是能夠在父親失控時，用平穩的語氣將他安撫下來，並在王先生回憶起過去時，耐心地聆聽他的碎碎念。

一個月後的某個晚上，王平坐在客廳裡，突然聽到蘇珊在房間裡輕聲哼唱著一首越南的搖籃曲。那是一首他從未聽過的旋律，但卻讓他感到無比的溫暖。他悄悄地走到房間門口，透過門縫望去，看到父親正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半閉著，臉上露出了一絲久違的安詳。

那一刻，王平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釋放。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這不僅是為了父親，也是為了自己。多年的壓力與疲憊，彷彿在那溫柔的旋律中得到了某種解脫。

隨著時間的推移，王平發現自己不再像從前那樣焦慮不安。他開始有更多的時間去照顧自己的生活，去回憶那些與父親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每當想起父親曾經的風采，王平的心中依然會有些酸楚，但這份酸楚已經不再那麼沉重。因為他知道，無論父親的記憶如何退化，愛與記憶依然存在於他們心中。

在某個午後，王平邀請小萬來家中喝茶。他們坐在陽台上，望著遠處的夕陽。王平感激地對小萬說：“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你讓我和我父親重新找回了生活的平衡。”

小萬微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他深知，自己所做的，不過是為了一個家庭帶來一點光明與希望。曾經的他在戰場上與敵人搏鬥，而如今，他用另一種方式，繼續守護那些需要幫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