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界線（尷尬）

闞香愁

　　十六樓。「叔叔，姨姨，哥哥，早安。」我故意說得很小聲，發出他們幾乎聽不到的微弱聲音。

　　「早安呀。又長高了很多呢，想起你小時侯還是這麼高而已。」那個阿姨比畫出我小時侯的高度。

　　「......」我沒有回答。　　

　　八樓。「......」眾人的呼吸聲。

　　六樓。「......」呼吸聲消失了。

　　四樓。「......」繼續無聲。

　　地下。電梯裡的四人同時呼氣－－是閉氣已久的釋放。終於能離開這空間了。我用同樣的聲音說了一句再見，然後箭步跑出。

　　其實我並不趕，只是想逃避這次的尷尬而已。畢竟在電梯這麼窄小的空間裡都沒話說了，出到來街上會有差別嗎？我害怕，害怕並肩而行卻各自各走的感覺，特別是認識的人。於是我便按照計畫，飛快地離開他們了，也算是個習慣。對於剛剛在電梯的對話，我不回答其實是十分正確的決定。嗯，十分正確。首先，她說我以前只有「這麼」高。不論她有心或無意，這表示著，她看著我長大，在我看來，這是仗老賣老的表現。縱然沒有甚麼利益關係，可還是惹起了我的不滿。我不說話是正確的，我怕我一出口，就會忍不住比劃著她幾年前的身形。要是真這麼做，她看到這對比應該會惱羞成怒吧。倒也沒甚麼好怕的，只是以後也不能跟她坐同一部電梯，損人不利己，我才不幹這樣的事。

　　讓人嘔心的極致。「板燒雞腿扭扭粉餐可樂走冰沒儲分這裡吃別再問。」我拿起餐盤，走到快餐店樓上，以最快的速度環視四周，然後在最近的位置坐下。不，我剛剛好像看到甚麼了。「幹，又是他們。」我相信我那時一定有說這句，就算沒有說出來，心裡也肯定也在無限循環這句話。我整個呆住了，那時有股呆力讓我轉不了頭，就這樣像個白痴的凝視著他們。他們注意到我了。還以他們那他媽最親切的表情和揮手來跟我打招呼。「需要那麼整齊嗎？」我心裡ＯＳ。我用我當時能力所及的最善意眼神（要形容的話只有這兩個形容詞－－空洞，呆滯）回敬了他們。

　　我立刻轉身，低下頭來，打算快快吃完早餐閃人。我用盡吃奶的氣力吸吮窄長的飲管。「可樂finish。」然後我以充滿敵意的眼神看著那碗通粉。「對不起了，我最愛的早餐，你很好，是我不好。」一陣的狼吞虎嚥讓我整面都是湯汁，算了吧，反正走了他們也看不到。正當我拿起紙巾之際－－「小弟，我們走了喔，再見！」他們的眼神有點錯愕，接下來便是以恥笑的目光不斷凌虐著我（那個死腦殘兒子更忍不住笑了出來，專業操守在哪裡？）。我在心裡哀嚎著。然後再以能力所及最真誠笑容面對他們（邊笑邊擦著臉）。

　　「既然不熟，就應該好好保持距離吧。至少別做出超越這界線的舉動，不然被判定為裝熟魔人也是很正常的事。」這一直是我的原則，然後，而這萬惡的一家人打破了所有的界線，要是有不受歡迎家庭比賽，他們一定能擠身三甲的。

　　人與人間的間限就是這麼微妙的，有些很要好的朋友，分別後便一輩子也沒機會見面。有些陌生甚至討厭的人，卻可能每天都在你的眼前出現。於是我問道，這就是緣份嗎？是吧。

　　真希望能有個人拿著「這輩子的尷尬額度用盡，下輩子再來吧！」


假日出門小記。

納蘭性德

結尾略嫌不足，斷得太快，讓人覺得是完了，而不是完成了。
我頗為欣賞以電梯升降中的沈默無言帶出尷尬的氣氛，短短幾句即能予讀者具體的情景，節奏也很輕快。
個人與群體之間無法分離，但又充滿對立，如何在找到平衡，是這一生的課業。
要做得好一點，需要更多思考，更多時間，激烈的情感必須經過一番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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