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驅牛翁

爺爺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像大山，他是很有威嚴的人，在我剛出來社會做事的時候，他便離開了我們。

在我的記憶中，他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人，我也很少跟他談話，但當每次聽到他說話的時候，他那聲音都是如洪鐘般大，中氣十分強勁。聽爸媽那邊說，爺爺以前是頗有威望的，在以前中國戰後的時代他也是村中的幹部，所以即管再艱苦也能撐得過去，記得有一次我回鄉下過暑假時，我還在他以前睡過的床的衣物櫃裏找到一把真鎗，沉甸甸的非常厚實，讓我對爺爺他那個時代更加著迷了。

人漸大的時候，聽到關於爺爺的故事也就愈多，明白到那個時代的人個個都不簡單，畢竟那個時代還有抗日、鬧饑荒和人民公社大躍進甚麼的。那是十分混亂的時期，好像能吃上一塊普通的肉也是件奢求的事，平時都是吃些地裏隨便種的很粗糙的東西，那時的人也不安定，經常會為些事與隔壁村的抄起傢伙便是一場大架，當時的條件也十分落後，能平平常常過上日子便好。

我與爺爺的互動很少，但每次見到他時我都感到有點的畏懼，但在家人的口耳中卻經常聽到爺爺對我們說的事，其實還挺能講笑與幽默的。直到爺爺榻在病床上，我被家人吩咐到靠近爺爺床邊，並握緊他的手，我才能在那一刻看清楚他的臉，是副仁慈的臉，是眼神中還在眷顧著我的臉，那一刻我感受到一位至親的人即將要遠離我們，但我還是很淡然，也許當時的我仍是懵懂尚未對人生開竅的人，錯過了很多關於情感上更精緻的察覺。

不知道是從哪裡聽到的，爺爺後來出院了接回了老家，他們說爺爺有次可以出了廳堂吃飯，並跟姥姥談笑風生，也嘮了家常，聽人家說這是迴光返照，很不尋常。

老家是很講求排場的，我爺爺出殯那天請了喃嘸先生，辦了法事，該做的都做了，按傳統還要大排筵席，一桌桌好菜好肉解一解穢。一天下來，我也沒甚麼記憶，只記得他們都是忙一整天，在法師的帶領下做各樣的事，有走奈何橋的、有燒各種紙紮公仔的、有大派糖果餅乾的，一天下來，孩子也開心，大人也就完了一樁心事，但我對爺爺仍念念不忘，雖然現在我也成了大人，但很多時候我都會在夢裏見到他，感覺爺爺還在生，夢裏的其他人都不願意提起爺爺其實已經離世似的，總之一切很玄妙，這夢也不止一次造過，每次都令我分不清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

很多年後，我曾經聽過人死後會成為天上的星星，生前做過很多事的死後的正義能量也很大，那顆星就愈耀眼。我真的嘗試過抬起頭找找看哪顆星最耀眼醒目，那顆星準是爺爺沒錯了，最忙碌的時代做著不一樣的事，養活了不知多少個兒女孫子，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看我成長蛻變，就驟然離開了我們這個世界去往別的國土繼續他的人生，這是有點遺憾的事。